“画一幅肖像要多少钱？”在咖啡屋的遮阳棚下站定后，马菲问。
我疑心答案是全然否定的。和现今的这些模特比起来，马菲的身高似乎并不标准，而且身材也嫌丰满了些——当初马菲投身于这项职业时，她曾经想到过这些吗？
我没有搭话。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马菲并不希望我搭话。
快到门口时，那ว个模特偶然扭过头来，看见了马菲，显得异常高兴，推开那帮人走了过来。
那样的生活根本就不属于我。除了马菲，我一个人也不认识。看着周围的那些人，我觉得自己就象是混进成功人士里的小瘪三，而且极其分明地感到เ自己้过分年轻的外貌与周围环境的不协调。
“噢……对呀！”马菲收回目光看着我，笑了。“毕竟是学理科的，想得要全面些。”
我不明白马菲怎么又要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我原以为她已经厌烦了。
为ฦ什么会这样呢？难道马菲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吗？
马菲对公司里的事并不太关心。很多时候，她只在公司里呆一个下午——只有在听财务总监汇报财务状况时，她才会视情况呆上一整天——有时也去工厂里看看。生产和进出口的事，马菲只是听听而已。有时，会有些临ภ时的大宗生意要她拿主意，她只说一句“给罗总传真吧！”或是“给罗总打电话吧。”就撒手不管了——公司里的人好象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不认识，只见过一面。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大厅外的阳光十分明亮。时值三月，外面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但是大厅里却很凉爽。午饭后的大厅里客人寥寥，极其宁静。
“这……也许外面的人会看到。”
也许抛掉这层道德的外衣反而更好，会让我们少些内心冲突，让我们更轻松、更写意，因而更快乐่——不过这种想法是经不起深究的，就在此刻，当我岔开对马菲的回忆去深究这种想法时……
仔细想想，人的心理确实是很奇怪很难解的。当我们作为ฦ一个旁观者去评判他人时，我们习惯于用既有道德，而一旦回到เ了我们自身，我们总是能为ฦ自己的行为找到许多其他的理由。
在离开沙角时，我想到了琴。我并没有去向她告别。我不知道在面对她时究竟该说些什么。
“运气？是呀，是呀，运气……”马菲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手指似乎是下意识地轻轻敲打着面前的杯子。
老板的名字叫罗士乾，因为极其吝啬，工厂里的人私下里都叫他螺丝钳。
我的未来仍然是不确定的，而且似乎越来越渺茫。户口、住房这些现实的问题成了我临睡前越来越经常考虑的问题。这种不确定感也表现在我面对写字间的那些办公小姐之ใ时，我觉得自己底气不足，无力向她们勾勒我的美好未来——幸好我从未向她们中ณ的任何一个勾勒过我的美好未来。
然而想象终归是想象。即使有二十岁的无限激情做支撑，也会在冷峻的现实面前化为齑粉。计算机的实际应用在当时并不象现在这么热。下火车后的一个ฐ月里是在焦灼的等待中渡过的。面试了无数次，寄出了无数的履历表，结果是令人沮丧的沉默。
“想呀。我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我们当时上学是半日制，上午上半天学，下午就去田里劳动，有时去学学工农兵什么的。我们镇子旁้边驻扎着一支军队，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到军营里去，男ç孩子跟着当兵的操练，女孩子就去食堂帮忙做饭，或是洗衣服。”
“哦……”我觉得这种生活也是挺有趣的。“后来呢？”
“有一次我们几个ฐ女生去河边洗衣服，看见他坐在河对面的一块石头上抽烟，好象在想些什么。我们几个女生就议论他，说他妻子出卖了他，把他的日记都上交了。那时我们年纪都很小，说的都是捕风捉影从大人那儿听到的词。”
“听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这种事儿挺多的。后来呢？”
“有天晚上没事，我也不知为什么，就到他住的地方去了。”马菲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那时我的好奇心特别ี强，不知怎么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很想知道他平时都是怎么เ过的。”
“你碰到他了吗？”
“他住的房子在河边上。用木头和油毛毡搭的。我去的时候屋里没人。门没锁。我犹豫了一阵，还是进去了。房里堆着很多破烂，但是都分好了，一堆一堆的。有一堆是书，垒得很整齐，看得出是精心整理过的。书都很破旧，许多都起了毛边，估计是他从破烂里拣出来的。我翻了一下那些书，有些是古文，有些是英文，我都看不懂。”
“哦？”
“后来他回来了。把我吓得不行，扭身就跑。他抓住我，说小姑娘你别ี跑呀，我不是坏人，不会把你吃了的。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点我们当地的口音。我站在那儿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说小姑娘，你很爱读书是吗？”
“马菲，你很爱读书吗？”我问。
“我并不爱读书。”马菲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更喜欢到เ军营里去干力气活儿。”
“后来呢？”
“后来他说，小姑娘，我要谢谢你啊。我问他谢什么เ。他说谢谢你不让那ว些小孩子扔石头呀。”
“这个ฐ人倒是很懂礼ึ貌。”我说道。“原来他知道你对他很好。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