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我阿奶于此刻发起颤来。她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慢慢扭过头，就去盯杨校长。我当然晓得，她用的就是那种“恶”的目光。只是没料é到，她竟运用得那么เ好，不仅凶，不仅恶，还含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慑力，让我找到了自己用眼盯人的差距。
自从学会以三种目光盯人之后，我就再也不躲避别人了，反而希望在山路上多遇上几个人，以查验我目光的效果。因此，凡是与我对过眼的寨众，都到寨团里去宣扬，说你们可能还不晓得吧，那ว灾星婆娘乞得的那个ฐ大管崽变了，变成一个野人啦，眼里总是放着绿绿的凶光，就跟受伤发狠的土狼一个样，又凶又恶。而这些话又大都传进了我哑巴๒阿娘和几个阿姐的耳朵里。哑巴阿娘老是无声地哭，无声地抹眼泪。几个ฐ阿姐却很平淡，反而觉得我这个阿弟凶恶一些还好些。
遵照ั阿奶所传授的，我每天都练习自己的目光。练“恶”的目光并不难，我随便找一个ฐ木桩或者一块岩石，把它假想成一个我恨不得几刀就劈烂的仇人。咬紧自己的牙帮，瞪起自己的眼睛，我的目光里就会放出一股冷飕飕的凶光。练“冷”的目光也容易，假想一个厌恶的人，自己收紧脸，抿上嘴，微微拧上眉，拿出不理不睬的样子，自己冷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最难的倒是“爱”的目光，这里是卧牛坡，除了阿奶就没有其他亲人，更找不出一个ฐ我所爱的人。至于我以后的娃崽，那就更远。我连爱到底是什么都还没有弄明白，也就无法把木桩和岩石假想成自己所爱的人，就始终找不出那ว种感觉来。
起初ม，阿奶给我规定了时间，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跑一个来回，不然就要挨罚，再跑一个来回。后来，我跑熟练了，阿奶就给我编了一小背篓，放几块岩头在里面，叫我负重跑路。我也鬼精，偷偷把岩头卸在半路，背着空背篓爬上星子界ศ顶，回来时再背上。你们可能无法体会，一个娃崽崽背着沉甸甸的岩头爬长坡，而且还规定了时间，那是何等地辛苦。可是，阿奶偷偷跟踪了我一次，抓了我一个现行。被挨了皮鞭，我就不敢再犯了。
醒来时，我躺在床上，手脚都已๐被解开了，可我浑身无力，好冷。阿奶走过来喂我吃稀饭时，我吓得怪叫一声，颤抖不已。我万万没有想到，阿奶也可以凶恶到那种程度。我如果不服她，她可能会把我当成小狗娃砍了。这时候，阿奶板着脸，向我提出了她的要求：第一，没有得到เ她的允许，我不能回寨团的屋里去。第二，不许我再跟自己屋里的阿姐鬼混。第三，从今往后，我万事都必须听从她阿奶的。第四，倘若我不听话，做了错事，阿奶就是阉了我，我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这里所说的两件事都是我们朵朵山当年的两件事。若是往年，像这种血淋淋的砍杀事件是举不胜举，而且我们娃ใ崽崽竟占有一定的比例。
这里，我晓得你们很想问问我，你一个六岁娃崽崽的脑壳怎么เ想得那么เ复杂？再则，收服你这个六岁的娃ใ崽崽也不必那么狠毒吧？其实，这只是你们山外人的一种浅显认识，总以主观的眼光来看待问题。归结原因，是你们还不了解我们朵朵山苗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