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宽宽有些不耐烦了。杜小慧和潘老师才坐着出租车来到，他们来自同个ฐ夜宵饭局。叶如棠下想起了这点。杜小慧脸上彩妆都没卸去，手里捧着没舍得丢弃的颁奖得到เ的堆鲜花，拿不了那两束黄玫瑰，由潘老师代劳。他俩下车刚见面就哇哇地嚷着还要喝酒，看得出，他们已经喝得高了。杜小慧拍打宽宽肩膀非要姨妈跟她干瓶，姨妈说喝不了，她就拿着瓶酒笑着，追着姨妈围着桌子好几圈，像个要殴打裁判的运动员。不得已姨ถ妈和她喝了杯，她和潘老师也喝了瓶，这下，气氛就更加热烈了。旁边围观的人都在电视里认识了她，股劲鼓掌加油。甚至还有人来请她签名的合影的，酒店小老板说要将她的笔迹照片留在墙上。杜小慧又嚷着与潘老师喝，他俩是庆祝配合默契的战斗啊。几杯酒下肚，人和人的眼光就变了，杜小慧看潘知常的感觉就不样了。姨ถ妈对潘知常好像也不样了。
“是啊，今天要玩儿个ฐ痛快！征服者嘛，峨眉，我来了！”
拿着计算机结业证书回家，叶如棠很开心，让宽宽看遍又遍。尽管去写字楼没把握，她还是对自己满意的，这对她来说，算得上退休之后次可圈可点的胜利。
姨妈的理由很雄辩，她暂时不愿意“换笔”，那是因为自己有手漂亮的好字。那是非日之寒的功夫，从小，她就在父亲的影响下，业余时间练书法，课余濡毫磨墨，乐此不疲。你看她屋床的纸片，“我的字，好好收藏吧，将来都潜在能ม成为珍品的。”姨ถ妈自信地说过无数次。所以，她还有写信的癖好，以前是给同学和亲人写，后来，双亲个个逝去，加上信息社ุ会联络感情方式无形中以电话短信取而代之，她感到极度的不适应和压抑，简直有些愤怒。
宽宽不耐烦回道：“不就是十几块钱。至于嘛。”叶如棠从墨镜下吊起眼：“十块钱也是钞票。”宽宽气鼓鼓道：“车费我出！我妈给我带钱了！”
必须承认，她老去的方式很动人。小时候的来来往往不说，宽宽长大记事之后，见过姨妈总是衣着考究。她自称是喜欢年四季穿裙子的女人。那年，她到เ北京开个专业保密性很强的什么会，会后到家里来住了几天，她的短款发式烫得很规矩，鬓角可见零星几根白发，眉眼间透着忧郁和静思的神态，举手投足是般知识分子女性通常做派，像个爱较真的语文老师。她穿件白风衣，里面是麻布长裙，绛色方领领ๆ口和袖口都是缠枝绣花，。印象深刻๑是她两只白皙的手青筋毕露，手臂与她微微发福的身躯组装不和谐，像段假肢。
金永花自称是叶如棠同志的表妹，所以他们竟随着叫金姨。麻将搭档看来与她都熟得不行，说话既随便，又透着亲切。叶如棠想起其中ณ那位副部长，他在任时，十足整人专家，大会发言讲话最虚伪，除了标点符号是真的，全是假话。前日他遇到เ姨ถ妈，还打听，说叶如棠你表妹真有意思，真幽默。
那天叶如棠站了会儿，终究没当众扫大家的兴，毕竟是外人在，她保持了惯常的表情和姿ู态。她不说话，人家也不答理她，就个人气呼呼回家。“好嘛，跑去和老干部调情，真不要脸！”姨ถ妈坐在沙发上，恶狠狠地数落她。
等到เ金姨回家，撅着屁股满头大汗猛擦地，姨妈又不忍说她了。姨妈处理问题就是这么文雅。
金姨被大家叫得很麻酥酥的幸福。她的东北口音，那生动的谈吐很快又上了个文化层次，变得妙语连珠了。这些日子被资深老干部ຖ们熏陶过，天上地下无所不知。上至邓小平南巡时内幕“其实他老爷子要上海先开放特区，结果被广东人骗他先去了！”好像她听见了似的；明星巩俐争戏抢镜头把另外个明星章子怡气哭了好像她在现场似的；银行人民币年底加息调整利率中国为什么加息，好像她参加会议了下至非典新消息，西尼罗河蚊子进海关，转基因食物在哪个ฐ超市里卖，影响上海生育率下降什么的她都是信息发布者，本来姨妈就是爱听她唠唠嗑，昨天晚上，姨ถ妈终于忍无可忍对她的嘴巴，大声道：“我说，你能不能ม不说话？！”
姨妈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腿好了可血压升高了。
前几天晚上吃饭，姨妈几次耐不住，已๐经黑着脸不理睬她了，金姨ถ闷头吃的同时就给她夹肉元子。终于姨妈绷不住，扔下肉元子，咣当放下饭碗，金姨没任何反应。姨妈再等会，就直接开口了。金姨，你小时工没安排满，我再帮你找两家做，多赚钱嘛。金姨咕嘟咕嘟็喝汤，说，满了，我可没工夫了。
没工夫你还去玩牌，钱多得没地方แ使了？姨妈剔牙道。
金姨抹了下油嘴，说，玩牌是散心，不然我憋死了。再说我闺女这学期有奖学金了，丫头都疼我，说妈你别太苦自个儿。妥啦，将来她出息了，样可以享福了。
你可小心，那几个老干部可都不安好心，遇到坏人，你就找气吧。
金姨冷笑，说，像我这个样子，如果不碰不见“坏人”，还有什么活路？
宽宽看见姨妈下被噎住了，干眨眼，分明不是肉元子。她起身，推门进去练字。
金姨脸上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第二天，照去。金姨就好像个汽车司机，心无旁骛地行走在看准的路上，仿佛什么เ也没发生，应时有准儿，只管认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