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有很强大的力量促使人去挣钱，比方说洋房，有些只有片小草坪，有的有几百亩草坪，有的有几千亩草坪，所以仅就住房项，就能ม产生无穷无尽的挣钱的动力。再比方说汽车，有无穷的档次和价格。你要是真有钱，可以考虑把肯尼迪遇刺时坐的汽车买来坐。还有人买下了前苏联的战斗机，驾着飞上天。在那ว个社ุ会里，没有人受得了自己的孩子对同伴说：我爸爸穷。我要是有孩子，现在也准在那里挣钱。而写书在那ว里也不是个挣钱的行当，不信你到美国书店里看看，各种各样的书胀了架子，和超级市场里陈列ต的卫生纸样多——假如有人出售苦心积虑页页写出的卫生纸，肯定不是好行当。除此之外，还有好多人的书没有上架，窝在他自己้的家里。我没有孩子，也不准备要。作为中国人，我是个极少见的现象。但是人有张脸，树有张皮，别ี人都去挣钱，自己却在干可疑的勾当，脸面上也过不去。
说完了美国前苏联，就该谈谈我自己。到现在为ฦ止，我写了八年小说，也出了几本书，但是大家没怎么เ看到เ。除此之ใ外，我还常收到谩骂性的退稿信，这时我总善意地想：写信的人准是在领导那里挨了骂，找我撒气。提起王小波，大家准会想到宋朝在四川拉杆子的那ว位，想不到我身上。我还在减熵过程中。顺便说句，人类的存在，文明的发展就是个减熵过程，但是这是说人类。具体说到เ自己，我的行为依旧无法解释。再顺便说句，处于减熵过程中的，绝不只是我个人。在美国，我遇上过支起摊来卖托洛茨基格瓦拉毛主席等人的书的家伙，我要和他说话，他先问我怕不怕联邦ะ调查局——别ี的例子还很多。在这些人身上，你就看不到水往低处流苹果掉下地狼把兔子吃掉这宏大的过程，看到的现象相当于水往山上流苹果飞上天兔子吃掉狼。我还可以说，光有熵增现象不成。举例言之，大家都顺ิ着个自然的方แ向往下溜，最后准会在个低洼的地方汇齐，挤在起像粪缸里的蛆。但是这也不能解释我的行为。我的行为是不能解释的，假如你把熵增现象看成金科玉律的话。
总而言之，我对研究学问这件事和研究学问的人有兴趣，对这门学问本身没什么兴趣。所有的功课我都是这么เ学的，但我的成绩竟都是五分。只有门功课例外，那就是计算机编程，我学的时候还要穿纸带，没意思透了。这门学科里没有名人轶事，除了这门科学的奠基人图林先生是同性恋，败露后自杀了。我既不是同性恋，也不想自杀，所以我对计算机没兴趣，得的全是三分。但我现在时常用得着它，所以还要买书看看，关心下最新的进展，以免用时抓瞎。这是因为我写文章的软件是自己้编的，别人编的软件我既使不惯，也信不过，就这么点原因。但就因为这点小原因，我在编程序这件事上，还真正有点修为ฦ。由此可见，对研究某种学问这件事感兴趣和对这门学问本身感兴趣可以完全是两ä回事。
本篇最初ม发表于1996年第20期三联生活周刊杂志。
长虫·草帽·细高挑
近来买了本新出的哈克贝利·芬历险记。这本书我小时候很爱看，现在这本是新า译的——众所周知，新译的书总是没有老版本好。不过新版本也不是全无长处，篇首多了篇吐温瞎编的兵工署长通告，而老版本把它删了。通告里说：如有人胆敢在本书里寻找什么结构道德寓意等等，律逮捕流放，乃至枪毙。马克·吐温胆子不小，要是现在国内哪位作家胆敢仿此通告番๘：如有人敢在我的书里寻找文化源流或可供解构的东西，律把他逮捕流放枪毙，我看他会第个被枪毙。现在各种哲学，甚至是文化人类学的观点，都浩é浩荡荡杀入了文学的领域。作家都成了文化批评的对象，或者说，成了老太太的尿盆——挨吡儿的货。连他们自己้都从哲学或人类学上给自己找写作的依据，看起来着实可怜，这就叫人想起了电影霸王别姬ภ里张丰毅演的角色，屁股上挨了板子，还要说：打得好，师傅保重。哲学家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种情形既ຂ然出现了，就必然有它的原因。再说，批评也是为了作家好。但我现在靠写作为生，见了这种情形，总觉得憋气。
我家乡有句歇后语：长虫戴草帽，混充细高挑——老家人以为细高挑是种极美丽的身材，连长虫也来冒充。文化批评就是揭去作家头上的草帽，使他们暴露出爬行动物的本色。所谓文学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文化——这是种特殊的混沌，大家带着各种丑恶的心态生活在其中。这些心态总要流露出来，这种流露就是写作——假如这种指责是成立的，作家们就点正经的都没有，是帮混混。我不敢说自己是作家，也不认识几个作家，没理由为ฦ作家叫屈。说实在的，按学历我该站在批评的方，而不是站在受批评的方。但若说文学事业的根基——写作——是这样种东西，我还是不能同意。
过去我是学理科的。按照格林的观点，正如文学是文学家的文化，科学也是科学家的文化。对科学的文化批评尚未兴起，而且我不认为它有可能兴起。但这不是说没人想要批评科学。人文学者，尤其是哲学家，总想拿数学物理说事，给它们若干指导。说归说，数学家物理学家总是不理，说得实在外行时，就拿它当个笑话讲。我当研究生时，有位著名的女人类学家对统计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