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普通的秋夜。
妞妞在我怀里依然目光闪烁，若有所思。过了很久，她仿佛回来了，轻声告诉我：“虫，虫。”
妞妞太乖，乖得让人心疼。都说顺其自然，唯有妞妞才真正做到。她几乎是带着种乐天知命的安祥承受着厄运。
“妞妞是不平则鸣。”我说。
“让她受苦有什么意义？”
“难有什么เ可炫耀的！”
作为本书的妞妞已๐经不属于我，任凭读者和时间去评判。作为女儿的妞妞始终在我和雨儿的心中，任何评判都与她无关。妞妞永远岁半，她在时间之外。我的生活没有停留在十多年前的那ว个苦难上面，它仍在前行，其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这证明我的确是个ฐ受制ๆ于时间的凡俗之人。但是，我知道，我心中ณ有个角落，它是超越于时间的，我能ม在那里与妞妞见面。我还知道，我前方有片天地，它也是超越于时间的，我将在那里与妞妞会合。
妞妞是在离我家不远的所医院里降生的。每回路过这所医院，我就不由á自主地朝大门内那座白色的大楼张望，仿佛看见刚出生的妞妞被裹在纱布里，搁在二层楼育婴室的小床上，正等着我去领取。这个意念如此强烈，尽管我明明知道妞妞已๐经死去，还是忍不住要那么张望。
人生有种种选择。对于幸运儿来说，选择是面对诸多机会的主ว动进取。对于冒险家来说，选择是孤注掷的赌博。对于苦难者来说，选择却是不可自拔的困境。
第十章无可选择5
山谷里的路分成几股，每股都通往座宝山，区别只在于宝藏的多少。在这种情况下，我选路时也许颇็费斟酌，也许不假思索，我的心情也许兴奋，也许放松，都谈不上选择的困境。
我站在悬崖上，对面是座宝山，中ณ间隔着无底深渊。悬崖离宝山只有箭步之遥，如果纵身跃，可能ม跳上宝山，也可能ม跌下深渊。在这种情况下，我也许冒险试，也许转身走开，仍然谈不上选择的困境。如果背后有追兵断ษ了我的退路，我不跳必死，跳有半希望跃上对面的山头获救，则我多半会跳。这已是种困境，但不甚严重，选择毕竟是容易的。
我仍然站在悬崖上，背后是追兵，面前是深渊，但并无可供我冒险跳的另座山。我要逃避追兵，就只有葬身深渊。我若拒绝跳崖，就只有死于追兵之手。这时我才真正陷入了两ä难之境。
由此可见，选择的困境包含两个ฐ要素า：第，选择不可逃避；第二，可供选择的方案均不能接受。也就是说，这是种既不能逃避又无法进行的选择。欲作选择，进退维谷，欲不作选择，又骑虎难下。由于诸方แ案在同等程度上不可接受，使选择失去了实际意义。然而，不作选择则意味着诸方案之仍将自动实现。在这样种困境中，命运的概念便油然而生。由于选择的权利是虚假的，人们就拒绝承担选择的义务，听天由á命，把选择的困境还原为种命定的厄运了。苦难者不再摆出选择的夸张姿势，宁愿神情麻木地站在受难的高冈上，因为ฦ麻木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大卫王获罪上苍，耶和华便命他在饥荒瘟疫战祸三种灾难中选择种。仁慈的耶和华并不直接降灾于他，而是先把选择作为种更严厉的惩罚强加于他。选择意味着责任，耶和华藉此把本该由他自己承担的责任转嫁给无辜的人类了。聪明的大卫王拒绝承担这个责任，他说：“我很为难。我宁肯落在耶和华手里，因为ฦ他有丰盛的怜悯，不愿落在人手里。”他用谦卑的奉顺堵住了耶和华的嘴，巧ู妙地把选择之球抛回给了耶和华，即抛回给了冥冥中的命运之神。于是，有着丰盛的怜悯的耶和华便降瘟疫于以色列国，使七万人死于非命。当然，这七万冤魂是没有理由责备他们的国王的，因为这灾祸乃是天命，而非大卫王的选择。
事实上，大卫王还是作了某种选择，他不愿落在人手里，从而排除了战祸。圣经以此讽刺๐人类的残忍往往要超过无常的大自然。个ฐ恰当的例子是苏菲的选择。法西斯匪徒抓住了个ฐ母亲和她的两个ฐ孩子，决定当着她的面杀死两个ฐ孩子。在行刑é前最后刻，匪徒突然允许她留下其中个孩子，命她作出选择。她当然无法选择。但这个ฐ选择是不允许拒绝的，如果拒绝，两ä个孩子都要被杀死。于是，选择转换成了这样的形式：是丧失个ฐ孩子，还是丧失两个孩子？对于任何个有清醒理智的人来说，在这两者之中作出选择都并不困难，保存子总比两子皆死要好点。可是，选择丧失子的前提是必须ี决定丧失哪个ฐ孩子，问题又回到了前面的那个两难选择。这位母亲出于本能死死抓住两ä个孩子的小手，个ฐ也不肯放弃。枪响了，两个孩子应声倒毙。可以想象，这位母亲事后会悔恨不已，懊悔自己当时不够冷静，否则ท至少可以保住个ฐ孩子了。事过境迁，她忘记了那ว个绝对无法选择的困境。
让妞妞瞎，还是让她死？个父亲的本能的反应是：不，都不！他紧ู紧搂住他的女儿，既不肯交出她的眼睛，也不肯交出她的生命，结果是两ä者俱失。他的确极不明智，可是让我原谅为人父母者在这种情境中唯可理解的态度吧。苦难者有权拒绝荒谬的选择。
第十二章磕着了1
妞妞感到เ疼。嘴里，鼻子里，头颅里，到处都疼。右侧脸蛋疼成片。尽管她的嫩小的生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