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差点就呻*โ吟出声。
她生于海边,却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外海ร,更不知道海ร水能清亮如斯:不同于沙滩边的浑浊,抑或简单的蓝色,这里的水几近墨绿,深不见底且澄澈纯粹……看着看着便让人失魂。
许衡把头埋进交叉的双臂间,将自己伪装成鸵鸟。尽管这样并没有舒服多少,但至少可以不去面对那双冰冷的眼睛。
最初有雨点打在窗户上,闷闷的声音,听不太清楚。船舱不透风不透水,像个ฐ铁皮罐头,对外界的情况感知很迟钝ๅ。舷窗的玻璃特别厚,人又睡在被子里,只感觉来回滚动,不断地撞击着舱壁。
“伸手。”
货物固定由专门的绑扎公司进行,船方检查后再关舱放行。绑扎公司受雇于货主,为了节约成本,往往因繁就简,减少捆扎的步骤,难免留下各种安全隐患。
坐在他们对面的宋巍ณ也不好受。船上是个小社会,尽管等级分明上下有别,驾驶台的任何命令想要得到执行,仍然少不了全体水手的配合。老轨如今明显就是代表众人来兴师问罪的,船长却死犟着不开口。两个上司杠起来,简直就是在逼他这个小小的二副去撞墙。
王航推开驾驶室的门,礼貌地侧身让引航员先行,头也不回道:“总办直接下达的指示,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电话打通后,船上让他们再等等,跟引航员一起过去——这便是要直接了。
不远处大厅里的灯还亮着,“最佳航运业律师事务所”、“最佳保险业律师事务所”、“最佳中国律师事务所”……金光闪闪的牌匾将整整一面墙占满。
驾驶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二副宋巍探出头来:“许律师,进去坐着吧,别晒黑了。”
她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另一个人,却见他还在与日方แ沟通,表情严肃、一丝不苟。
“没事,这儿视野好,我就站着等等。”
犹豫两秒钟,许衡还是补充道:“忙完了告诉我一声。”
宋巍ณ用手指在帽檐上比划着敬了个礼,冲她眨眨眼睛:“放心,船长今天的效率很高。”
“哦。”许衡转过头,努力平复陡然加速的心跳。
又过了一会儿,宋巍ณ突然再次探出头来,手里还端了杯柠檬水。递过来之后不忘宽慰一句:“快了。”
驾驶室里有专门的饮水机和冰箱,什么器具都很齐全,是船上最宽敞的地方แ。
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许衡开始认真打量此次靠泊的港口,默默规划待会儿的观光路线:从甲板上望过去,依山而建的小城镇干净清爽。马路上的交通井然有序,即便路口一个ฐ行人都没有,车辆依旧停得老老实实,严格地遵守着各项ำ规则。
正值上学时间,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校服,背着书包,三五成群地朝学校走去。
日本给人整体的感觉是规矩、精致。就像前人说过的一样,岛国弹丸之ใ地,什么资源都很有限,必须精打细算才能过活。但这鲜ຒ明的特点似乎又不仅仅是因为匮乏,而是根植于民族性格之中的缜密。
“长舟号”的舷梯已๐经搭好,船员们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大副守在岸上,负责分发记载有码头地址和名称的卡片,叮嘱各人离港的时间。他的表情不甚痛快,像个勉强给学生放假的老师,既担心又烦躁。
大厨换了身衣服下船,看起来精神不少。小高和几个年轻的水手一起,勾肩搭背地走下台阶,临了不忘回头看看“长舟号”。见许衡站在舷梯上,还作出夸张的飞吻动作,显得兴奋异常。
船员有专门的过关通道,检查也不严格,基本上都是即时放行。“长舟号”上下来的人群很快便散光了。
在海上飘荡的日子毕竟太过封闭,大多数人恐怕都很难适应,所以大家才会把登陆当成节日。即便是向往海洋、热衷冒险的家伙,也会有疲倦休憩á、需要停泊靠岸的时候吧?
想到这里,许衡朝驾驶室看了一眼,恰巧被王航捕捉住目光。两人视线交错,就那么隔着玻璃对望起来。
他依然穿着一身白色制服,在一群日本人之间更显高大挺拔。许衡不想表现得理亏,遂瞪圆了眼珠子,理直气壮地看回去。任由手指抖动得厉害,却不肯率先挪开视线。
就这么过了几秒钟,他似是轻笑一声,复又低头继续与港口工作人员沟通。
许衡不争气地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抽掉了。杯子里的柠檬水顺势洒出来一些,差点打湿衣服。
等到主要业务告一段落,王航把剩下的事交代给宋巍和其他人,破例给自己放了个假。
女孩还守在驾驶室外,被太阳晒得有些打蔫儿。
“怎么不回房间?”他将帽子夹在手肘内侧,率先走下舷梯。
许衡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第一次‘出国’,有点兴奋。”
国际法上,船舶和航空器都属于船旗国的领土,许衡把下船比喻成“出国”是个玩笑。
王航听懂了,眉眼微弯,脚步也更加轻快。
下到七楼甲板,往左走是许衡的舱室,王航却向右转。在她房间的正隔壁,他低头掏出钥匙:“稍微等一下,我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