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风大，将二人袍摆吹得簌簌作响。
“想她了。”
彼时他不曾在意，而之后沈毓章闭口拒言，一日夜间他便淡忘了此事。
江豫燃无意掩饰心中震动，直通通地开口：“今日方知谢将军野心之大。”
……
沈毓章走近她，还她之礼ึ：“当年，我又何尝不视少炎为亲生妹妹。”
五年前，她曾在大平国北最危难的时候领兵出征，于豫州城外与大晋的军队血战八日后破围入城，与城内守军共御敌犯。晋军围城逾四月，军中ณ粮尽，她与麾下分食马尸以果腹；城头兵罄，她号令百姓劈门制箭，熔钱铸镞；守城长战，她以卓绝之意志长驻城头，接连六日不曾合眼睡觉。同她北上的二万人马到最后仅活下三百人，而她从始至终都未流露出一丝不敌欲降之ใ意，刚强而坚忍地肩扛着这一万九千七百个英魂，生生战到了晋军退兵的那一刻๑。
“为何要以皇子之身从军？”她问出最后一个疑惑。
未几，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哦？所换何人？”
卓少炎答得简单：“婚书。”
她侧转身子，亦无声回视向他。
领头的校尉以为是章陵守军前来接迎，立刻上前，高声报出自己的身份。
戚炳靖目光一凝，呼吸随之微沉。
卓少炎垂睫无言。
他用兵诡谲，行迹飘忽，曾如影随形般地在大平北境十六州的地界ศ内追逐云麟军的动向，却不去攻占任何一座州镇。
周怿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便是她了。”
“带她走。”
“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他扬鞭指了指山下的降卒，又用鞭柄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咬上她的嘴唇：“豫州守军，全杀。豫州城，送你。”
卓少炎一动不动地等他尽兴。
“将我抓来，凌贱我，”她在夜色中盯着他，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是为了羞辱我那已殁的兄长？”
……
先帝大笑，说：“卓少疆乃男儿身，可惜，可惜。”
江豫燃沉默少许，不得不应命。
……
石阶森寒，没入地下数丈。
武库之中光线昧暗，卓少炎提一盏铜灯，不急不缓地向深处走去。
至尽头，一堵石墙，中砌一道铁栅，上挂重锁。
门外守卫见她来，立行军礼。
卓少炎将手中铜灯提得高了些，透过栅格向内照了照ั，在看清里面的人之后，目光停留了片刻。
然后她下令：“开门。”
……
铁ກ锁被开的声音惊醒了浅睡中ณ的顾易。
他不适地睁眼，下意识地举ะ袖挡了挡迎面而来的光亮。
“顾大人，别来无恙。”有人走了进来，语气不疏ຕ不亲地叫了他一声。
顾易将胳膊向下挪了两寸，眯着眼看向光亮中的来人——
锃亮的将甲â，修长纤硬的脖ๆ颈，女人眉眼之间蕴有不可逼退的峥嵘英气。
他看清，有些许的发愣，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如常神色，最后阖眼一扯嘴角：
“……卓将军，别来无恙。”
……
“卓将军，别来无恙。”
大理寺狱内，囚牢积水，顾易乌ไ靴雪底浸透了脏渍，神色平和而守礼地向她道。
她站在牢房内唯一能透进光亮的墙洞前，背身不语不应。
一滴血珠自她指尖缓缓滚落，砸入牢地上肮脏ู的积水中。
顾易瞥见，目光顺着她的指尖向上，看见她破裂的袖口下那双因被铁条用力锁缚而已皮开肉绽的手腕。
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怜悯的神色。
然后他踱前两步：“圣意已定，顾某前来宣谕，请将军跪聆。”
她身形不改，未退未跪，仅张口问：“不问不审，大理寺和兵部便能ม定我的罪？”
“铁ກ证如是，圣上以为没有必要依群臣所谏诏三司会审——即便是审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白白令将军受苦罢了。”
她漠然道：“大平自开国以来凡三百八十年，建功之武臣不问而罪，恐无先例。”
顾易答说：“那只得由将军做这先例了。”随即，他不再计较她跪与不跪、言辞恭与不恭，兀自宣道：“逐北侯、上北将军卓少疆坐里通敌军，褫夺侯爵、去职罢官、以庶籍杖毙。”
她的唇间逸出一丝冷笑。
“里通……敌军？”
顾易似乎料到她有此一问，拿出准备好的一物递上：“铁证在此。”
她终于转身，回顾ุ。
那是数张墨字满满的信纸。
纸上字迹，非她亲笔不能为。
“难为顾ุ大人费心作伪，请问我这信是通与何人的？”她言辞间讽意深浓。
顾易不以为ฦ怪，又递上另一物：“大晋中将军谢淖。”
那分明是一封回表。上面竟加盖了硕大的一个晋军中军印。
“连谢淖的军印你们都能造出来……既是这等‘铁证’，我抗罪不伏亦是白费力气。只不过——”
她彻彻底底地转过身，直面顾易：“顾ุ大人，你我都很明白，若当真论罪，我头上的罪名绝非这一桩。你们大费周章作伪，安放通敌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