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时静寂无声,颜筝也再没有入荔城时那样的心去欣赏韩城的街景。
颜筝目光微动,心里想碧落昨夜果然是遇到เ了麻烦,她轻声说道,“昨夜屋子里的窗户被风吹开了,出砰砰的声响,我醉得不深,所以就醒了,现你没有回来,以为是有歹人掳走了你,所以大哭了一场,后来听荔城令夫人说,你只是被底下的婆子送错了屋,我这才放了心。”
现下耀武扬威,轻而易举就说出杀人的话来,将人命看得比蝼蚁还要微渺,可不过等到景和元年,这些人就要随着韩王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了,死后尸骨暴晒,不过几日,便就被鸟兽洗劫一空,成为林兽果腹的食物。
颜筝想,她该想个法子探听碧落的下落,但是又决不能让人现她方才的醉容是装的。在花厅内所见的那幕阴私,实在太过令人匪夷所思,而对方的行径那样隐秘小心,若不是事关重大便是不可告人,她若是被人看出了端倪,定是要惹祸上身的。
碧落撇了撇嘴,“这世道,卖儿卖女的都多了去,何况是区区几个犯人?朝廷刺配重犯多往苦寒之地,押解的公差受不了这样的苦,苦窑的看守也嫌弃日子过得清寒,所以两相勾结,在中途便将犯人卖了分钱,若有人来盘查,只说句犯人病死便罢了。永帝龙体有恙,底下几位皇子斗得厉害,谁有空理会这些?”
碧落笑了起来,“刚才黄婆婆来送衣,她跟我说的,荔城令不只亲自来迎,夜里还要在官邸设宴款待咱们,荔城令夫人和属官的夫人们都会作陪,骆总管不敢怠慢,所以才送了这些赴宴的衣裳饰过来。”
假若当初认清自己来到了三十年前时,她心里只是困惑和侥幸。那现在,她开始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เ东西在牵引着她来到这里。否则ท,她怎么会那么巧,“借尸还魂”在自己้亲姑姑的身体里?再世为人,仍与颜氏家族存在那样紧ู密的联系?
她醒来时半死不活,昏昏沉沉了许多天才醒,待后来神智清明了,却被这奇诡的经历所震撼。
她坐这马车已๐经月余,但直到此刻她还仍然想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到底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分明从仁明殿高耸的雕栏上坠落,可醒来时却半死不活地躺在这辆驶向北地韩王府的马车上。
他扶过她肩膀,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深浓的无奈,“筝筝,你才小产过,不能见风,快回榻上去躺着,有什么话我们从长计议。”
住得近些,才好方便彼此照应。
颜筝沉沉点了点头,“比起洛姬ภ,月乔的确是更好的选择,她聪慧敏锐,而且还沉得住气。”
在荔城令夫人的花宴上,她曾见过苏月乔一面,如碧落所说,在江南而来的这些美姬中,月乔๒的容色并不出挑,但举ะ手投足间的沉静稳重,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之张扬高调的洛姬,月乔更令人安心。再说,除了月乔,她也没有别的人选了,不是吗?
心里有了打算,就如同黑暗里燃上了火烛,冰天雪地中生起了柴堆,有了底气和希望。
甚至,在马车驶入韩王府大门的那一刻,颜筝觉得,她和碧落相互交握着的手都不再颤抖了。
黄婆婆催着众人下了马车,颜筝和碧落跟在队伍的最末端,从青石刻花的地面怀着莫名复杂的心向内走着,在经过重重高大的仪门之后,又走了约莫小半刻๑钟็,终于停在了司徒侧妃的明净堂前。司徒侧妃并没有见她们,只是安排了一个ฐ嬷嬷出来瞧了一眼,连明净堂的门都不曾让进,就引着她们去了王府最西侧的四季园。
四季园看起来并不小,内置四座小院,匾额上分别ี挂着春夏秋冬四字。春院居于正中,屋宇最大,洛姬便先去占了正屋,夏秋两院临水而立,景致最好,美姬们也飞快地选定了自己的房间。唯独冬院处在最偏僻的角落,四周并无什么优美的风景,看起来也不甚宽大,便没有人抢,颜筝与碧落相视一笑,便都将殷殷目光转向月乔๒。
苏月乔๒轻轻笑了起来,脸上并无任何不快的神,“既然大家都已经选好了屋子,那我和碧落筝筝就住冬院吧。”
她转身冲着那嬷嬷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又以温和而恳切的声音说道,“初来乍到,也称呼您?”
那嬷嬷的脸上平静无波,语气平淡极了,“老奴姓周,姑娘称呼我一声周婆子便行。”
她迎了苏月乔๒和颜筝碧落入了冬院,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来还是姑娘有眼光,这冬院看起来虽然小,但其实却不然,主屋与东西两厢间隔着花坛,能隔开声响,谁也吵不到谁。不像前头春院,屋宇虽大,但几间房隔得太近,谁屋里头有点事都瞒不住人。也不像夏秋两院,景致虽好,但临着水,虫子多。”
苏月乔笑着点头,从袖中摸出一两黄橙橙的金子,悄悄地递了过去,“我姓苏,闺名唤作月乔,自今日起,我和碧落筝筝便要长住在冬院了,以后恐常常要叨扰周嬷嬷了,若是前头司徒侧妃有什么指示ิ,还烦请您能提先来与我们知会一声,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留着给您裁身新衣裳穿吧。”
周嬷嬷的眼神中ณ带着几分诧异和欢喜,她许久ื不曾遇见过出手这样阔绰的美姬了,但到เ底是明净堂的老人,她很沉得住气,并没有将心思显露太多。
倒不曾推辞,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