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就开个玩笑,哪儿有人追着要礼的?……没事了。”后半句是冲着江城说的,“你下去吧。”
乔清池侧身去,有意无意地补充了一句:“真是想不到,这么晚了,你还在霜儿门外。我是该夸赞你尽忠职守呢,还是该说你……”后半截留了个长长的尾音,却没道明。
叶夫人笑吟吟地望着她:“你也老大不小了,锦儿嫁了之后,家里都担心你的亲事,正不知该如何料理。”
她轻轻颔首:“您说。”
“道家讲,人有三魂七魄,若是少了一个活着都不得安生。”老妇说得煞有介事,“姑娘说不定是受了什么惊吓或是什么重创,让魂魄脱离了躯体,这才半天不醒的。”
如果没有刻意与她动气,何至于让她陷入险境。思及之前种种,江城不禁对自己้恼怒起来。倘使……倘使她遇到什么不测,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从小门出来,果然那外面有一架黑漆平头车,杏遥和几个婆子扶她上去,正要登车,杏遥又回头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叫江侍卫一起?”
她咬着下唇,知道此时慌也没有用,只能连声长叹。
“好好的,为什么让你跪在那儿?”
杏遥忙招呼未晚和姚嬷嬷过来帮忙,冲江城道:“江侍卫,屋里不大方便……有劳你去请下大夫了。”
“你也知道是来巴结你的。”明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了爹爹,你觉得他们会争相恐后的供着你么?”
“我有什么好打算的?”明绣很不屑,“姐姐你也看见了,上赶着来巴结我的人排队都能排到东华门去,多少人送金送银的想讨我开心。”
她应了一声出去,半晌又一个人折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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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对方举了举骰盅,扬眉一笑,“开局。”
“看你拿捏了,手劲准就是个六。”说完,他抬眸冲乔清池颔首,“开局么?”
“你就这么想留在明家?”他边躲闪边出声,欲扰乱他心神。
北风微凛,当下是十一月的天气,吹在人身上冷飕飕的。
此时前院堂屋中ณ已经开席了,来贺寿的客人分两ä拨,一拨是朝堂上的同僚,和明见书一块儿谈谈家国大事;一拨则是女眷,跟着叶夫人吃茶聊天,气氛相对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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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锦要成亲,明霜作为妹妹的自然要出点贺礼表示ิ表示。
她点头,“嗯,我知道。”
“小姐,事情有些不好。”
杏遥刚想开口,尚早扶着姚嬷嬷,两个人气喘吁吁往里跑,没等站稳就同她禀告:
不多时,赵良玉去而复返,唯唯诺诺地站在她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夫人自是万分的高兴。
“小姐。”一直守在滴水檐下的江城疾步走来,谨慎地打量着她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还好?
从这间阴暗而幽深的正房里出来,适宜的阳光投射在脸上,她觉得浑身舒畅。
“小江和高家是故交么เ?”
“小姐,属下家中ณ有急事,去去就回。”
明锦赧然微笑:“只要了八字,和那边招呼是打了,还没派人来相看呢。”
宜春郡主和明锦相视一眼,把棋子搁下,声音一高,换了个话题:“说到成亲,你们家近来在和瑞康王家的世子说亲是么?进展的如何了?”
此处偏僻,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也做许多见不得光的营生,因为买卖动则ท上千,给了官府不少好处,所以衙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像明霜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着实不适合来这种地方,可看她神情里满是新鲜,江城好几次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赵掌柜忙堆上笑:“小人明白,小姐大可放心,月中就能把事处理妥当,届时我再托人带个话儿给您。”
明锦和明绣走在前面,江城侧身往后看,杏遥默默推着明霜出来,她脸色很暗淡,瞧不出喜怒。日光洒落半身,她颔首正和他视线对上,于是便堆起笑容,带了些许赧然地朝他笑了两声。
一行人说说笑笑各自出了院子。
“谁说她丢â人了?!”
他拆开来让她打量,“顶好的皓纱,京城这儿又管叫雪纱,轻薄如纸,通身冰凉,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一到夏天就喜爱买这个。”
一旁调胭脂的未晚赶紧应声走到เ她跟前。
“小晚。”
明锦说话就是喜欢绕弯儿,扯了半盏茶时间她还在寒暄,终于等明霜按耐不住要直截了当问她所为何事时,她总算开口了。
他如实回答:“房顶。”
也许是心怀愧疚,父亲待她一直很好,即便是个庶出,吃穿用度也已赶上嫡女的则例,还扬言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给她做夫婿。
她和娘亲乘的另一架车子,车外乱成一团,马儿受惊失控,混战中ณ她不甚从车内摔落出来,车轮恰好碾过双腿,从此落下残疾,终身不治。而她的娘也随着马车滚落悬崖,香消玉殒。
“小江……”
尾音拖得有点长,听这口气,江城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缄默不语。
果不其然,明霜伸手轻轻拉住他,“我想洗头。”
洞外的溪水潺潺流淌,水面飘着山里落下的树叶,清澈见底。明霜凑在岸边瞧着水里倒映的自己,满脸是泥,难为ฦ她还在火堆边吃了那么久的蛇肉,想起来“噗嗤”一声就笑了:“好难看,好像怪物啊。”
江城还真是很少看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
“你和我呆了那么เ久,怎么就不说呀?”明霜一面鞠水洗脸,一面问他,“不觉得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