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我还准备问你呢，你不是也是这个时候还呆在这里嘛？”我的声音不高，却首次将少有的冷漠隐隐地含在话语里。平日里，阿钰姐跟阿荃姐一样，对我很严厉，动不动就扒我的裤子，打我的屁股。
话又说回来，像我阿钰姐这样很妖的姑娘，在做姑娘时是可以扮俏的，一般的伢崽她们完全可以看不上眼，就是想讨她们的欢心也得花大价钱。当时，我对这个“妖”字有深刻的体会。在我们山里，一般的姑娘都是额头鼓鼓的，鼻梁塌塌的，嘴唇厚厚的，脸盘黑黑的，眼大却眉粗，平时说话高声大气，做事也风风火火。而我阿钰姐就不一样，她的额头平滑，鼻梁挺直，脸盘白皙，嘴唇虽厚实，但也有菱有角，十分红润。最招惹人的还是她清亮的眼睛，睫毛黑长，眼白很青，一眨一眨都很灵动，很俏媚，仿佛能替她说话一样。她打小就灵巧，就精明，说话做事很沉稳，不急也不忙。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的下巴有一颗所谓的败夫痣，可她身后还是撵了一大帮年轻伢崽。她怎么就偏偏好上了这个ฐ巴么荣？
在我们朵朵山，从来就没有“漂亮”这个ฐ词汇，而是被另一个字无情地替代了，那就是“妖”。男人漂亮就叫俊，或者清爽，而女人漂亮就叫妖。自古以来，我们山里人总认为，模样妖的姑娘全都是祸害，伢崽与驼巴们玩得火热，可谁都不愿意把很妖的姑娘娶回屋里。这其中的原因有三。第一，我们山里人都坚信，很妖的姑娘都是狐狸精转世，都喜爱吸男人们的精血。不信？你们可以去另几个山寨打听打听，原本壮壮实实的伢崽，一旦娶ດ了一个ฐ很妖的姑娘做婆娘，就会变得瘦瘦精精，也大都会做短命鬼。第二，很妖的姑娘都不干净。你想，那么เ多的伢崽和驼巴争着去好，争着去玩，就好比是你一口他一口舔了的烂桃子，能干净到哪里去？再有，娶个很妖的姑娘当婆娘，保不准养出来的娃崽是别个的，谁又能安心？第三，很妖的婆娘大都是养不出男娃的。你们可能不相信，在这大山里，还真就那ว么邪门。五个很妖的婆娘，只有一个ฐ能养出男娃来。我阿娘就是五个中的那一个，由于我的出生，终于让她扬了眉吐了气。我契娘老早ຉ就下过断言，说这是多穆拉山神有意作怪，他看不惯山里那些很妖的姑娘自小就放荡，是有意惩罚人呢。
本来，夜幕已๐慢慢降临，他们的羞事也应该逐步收场了，可他们依旧缠绵在一起，在磨耳擦脸地细声诉说。躲在草丛里的我开始厌烦了，也开始忐忑了。由于杂草与红苕藤的遮蔽，我瞅不清他们实质的内容，当然就有些烦躁。也由于回家太晚，我很可能会挨阿荃姐的巴掌，再加上摸黑走四五里的山路回家，我多少就有些忐忑了。然而，好奇的我想探明他们究竟是谁，只得霸蛮在草丛里死憋着。裤子被尿湿的凉意徒然袭来，我又沮丧万分。
第一根和第二根鸟套都没有动静，依旧ງ默默地潜伏在草丛中ณ，忠实地拱着腰身，这多多少少让我有些失望。第三根鸟套有动静，竹枝弹起了，可并没有什么收获，只见地上落了几片羽毛。这就让我遗憾不已。显然，山鸟是踩中了我的鸟套，可让狡猾的它给逃脱了。我知道，鸟套落空有两种可能ม，一是鸟套可能没有装好，二是山鸟只踩着了棍桥的边缘。
也就在这年的夏秋，我跟着几个要好的亚古麽在大山里疯，在大山里野，已经学会了不少事。不仅偷过满阿公的凉葛薯，还掰过三阿姆的嫩包谷。知道把没药树叶晒干研成粉末，与粪蛆一起用微火炒熟ງ，再拌上黄牛屎，分散撒到เ溪坝上去毒鱼虾。也晓得用一根长竹竿套上一个ฐ锁口布袋，伸到泡桐树上去捕毒树蛙。象这种装ณ鸟套，逮山鸟的事，我早已熟练有余。跟几个亚古麽一样，小小年纪的我已๐经有了自各的盘算，想多逮一些斑鸠和竹鸡，拿到竹林乡场口上去换一把漂亮的匕首。你们可能不晓得，亚古麽阿茂挂在腰间的那ว把精致的牛角匕首就是用十只烘干的斑鸠换来的。
苗婆婆说：“先不急，等我把话说明白了你再叩拜我。”
由á于阿娘是苦命的哑巴，她无法向子女诉说她的过去，我们也就无从了解。阿娘在世时，不是不上玉清庵去报恩，可她每去一次，全都哭红了眼回屋。听别人讲，是苗婆婆不准她进庵门。她霸蛮硬闯，就遭到棍棒驱逐。于是，这种养育的恩情在几个阿姐的心目中就那ว么地淡漠了。而我呢，人还小，又被阿奶绑上卧牛坡近四年，哪里了解其中原委。如今，阿娘殁了，她受的恩情就必然由我们姐弟来报。不然我们的良心可真叫土狼给吃去了。
“大妹子，你看看，这娃ใ崽崽怎样？”苗婆婆慢慢地直起身，欣然地去问古妪婆。
“你就是朗巴寨的那ว个巴多木？”问话的声音仿佛是从酸菜坛子里发出的，绵厚，沙哑，又带有一股霉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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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心里已逐渐明白，由于自己端正而白皙的长相，还长有一个标志着是野种的大管子，我自始至终都被寨众们特别是那些自以为管子小的伢崽与驼巴๒排斥于族群之ใ外，任我如何卑微谦恭，他们在心理上还是无法接纳我。我总觉得，终有一日我会被他们莫名其妙地逐出山寨，我得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阿荃姐说：“那你吐过口水？”
哪晓得，阿钰姐的几句不屑话竟引燃了阿荃姐心中的怒火。阿荃姐回身一脚，踢翻一张并不挡路的矮板凳，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