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满腹愧疚的阿奶便去跳了虎嘴崖。族人在收敛她血肉模糊的尸首时，发觉她的怀里抱着屋里阿公的也是我阿娘自刎的那把杰木达。阿奶是我们朗巴寨的寡娘，寨里就得为她举ะ行了公葬。当然，她的葬礼比我阿娘的风光多了。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哑巴阿娘手里的杰木达并没有砍向阿奶，而是抹向了她自己的脖ๆ子。一时间，殷红的鲜血从哑巴阿娘的脖ๆ子处喷溅几下，就泉涌般淌下来。那饱尝了热血的杰木达，嗵å的一声地掉在地上，几多沉闷。而我呢，尖着嗓门喊了一声阿娘，猛扑过去。之ใ后，哑巴๒阿娘就缓缓地倒在了我的跟前。
殊不知，哑巴阿娘回转后就怔怔地坐在屋里，哪也不去，什么也不做，竟然一夜都没有合眼。她是个ฐ苦命的哑巴，无法跟别人深入沟通，更无法来说服我犟脾气的阿奶。可是她深知，自己的宝崽不能不去上学读书，一个没有文化的人，一定会成为社会的累赘，遭受别人的歧视。
只要我哪里不如阿奶的意，阿奶就会用皮鞭子抽我。阿奶的皮鞭子有两ä根，一根是生牛皮的，一根是熟牛皮的，哪一根我都不愿领受。因此我做事练功都小心翼翼，一般都超额完成任务，根本不敢偷懒โ。可是，我的脊背上还是挨了不少的皮鞭，很多皮鞭我都挨得莫名其妙。你们没有挨过皮鞭不知道，那富有弹性的皮鞭子能穿透好几层衣服，在我背上留下一条条紫ใ红的鞭痕。如果阿奶下手狠一些，几鞭子就可以让我昏厥过去。
其实，屋里阿公的坟墓并不在这卧牛坡。
我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说：“开始是逼我，后来是我自愿的。”
现在，好不容易遇上自己้的亲人，我可以试试自己้“爱”的目光了。起先，我去碰三姐阿岱的眼光。可阿岱姐懵懵懂懂不晓事，还以为是自己้花了脸，这里摸摸，那里擦擦，一脸的不知所措。三姐阿岱都已经十四岁了，可模样还是十岁的样子，依旧矮小，依旧瘦弱，依旧ງ病恹恹的，竟跟我一般高。
咚的一声，劈柴的斧子从我手里脱落，掉在地上。是的，我是想扑过去，可又没敢扑过去。阿奶时不时就警告我，在没有得到她的许可，我决不能跟哑巴๒阿娘和三个阿姐相见。然而，思崽心切的哑巴阿娘可管不了那ว么多，她丢掉了手里的东西扑过来，把我拥在怀里。哑巴阿娘摸我的脸，摸我的手，摸我的腰，还把手探进我的裤裆ด里去摸了我的大管子，似乎ๆ确定我是她的宝崽后，就尖起声音哭起来。哑巴阿娘啊咿咿的哭声好尖利，好凄怆，划破了这荒野的宁静，冲上云霄又返回大地，惊飞了一群群山鸟。哑巴阿娘似乎ๆ要以这凄厉的哭声来表达她对我的全部思念，也似乎她全部的能量都化做了哭声，想作某种宣泄。
我抬起头，瞅瞅阿奶，发觉她是一脸的沉重，就不知该说想还是不想了。
杨校长似乎ๆ早就料想到我阿奶会是这么一个态度，他便和悦起脸，嗓音脆朗朗地说：“他阿奶呀，如今是新า知识时代了。如果你娃崽不上学不读书，就会成为ฦ文盲，成为ฦ社会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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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朗巴寨虽然全是巴姓，是同一个ฐ祖宗，但在寨子里是分为五个字辈宗，五班族人。比如，寨首朵郎公是属于“丙”字宗，寨老戎昆公是属于“丘”字宗，他们分别ี是寨子里的两ä大旺宗，人多势众。嘎巴公是“德”字宗，而我先前提到的巴๒么根自然是“么”字宗。最数我们“多”字宗，是寨子里最弱的一宗，只有三户人家，经常遭别宗欺凌。阿奶见我果真是山外城里“引进”来的优秀人种，就准备把我培养成未来的寨首。她虽然不懂什么文化，但盘算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施教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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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娃崽，你怎么เ不闹了？你闹呀，闹呀。我看你闹得过我的皮鞭子没有。”阿奶拿着皮鞭指着我，气咻咻地说。
“花心郎又怎么了？花心郎还最受姑娘与婆娘们宝爱呢。”
屋里阿爹留给我的那把杰木达，一直被阿娘挂在她的睡房里。她极少去动它，却时常拿眼去端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