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不说话了，在他的沉默里，我看见了一个正在认真思考我说的话的男人。
排队等着进县的人在县城门口密密麻麻挤成一堆，像是一群挤在回家洞穴前杂乱无章的蚂蚁。
不是我不想注意形象，而是这天气实在太热了，那在皮肤上挥之不去着汗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粘稠感，让我觉得很难受。
“如此说来，公子是想选扬州了？”贾诩问道，然而我却无法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小沛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城镇，这个依附于小沛的小村庄就更加简陋。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得不得了，堪堪可供最基本的生存。
我愣住，愕然放开了抓住他衣领ๆ的手。
“不要再说了……”我哭得连话都说不完全，只有双手在不断擦着从他嘴里溢出来的血液ຂ。
我没有立场，也无力承受师父失望的表情。
一年前，宛城被曹cāo攻破，原宛城城主张绣战败投降。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没有什么牵挂，死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เ遗憾怨恨。正如魏续所说，终归是个ฐ人命运。
“先离开这里吧，”贾诩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迈着*โ*โ步走。“总得先找个安静的地方แ，把小姐弄醒不是？”
“也罢。”师父挥挥手，像是累到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不叫便不叫，反正我的一身功夫你已尽数学完，欠缺的只是经验与实战磨练，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了。刚好，我最近也忙，你可以替我指导一下玲绮那丫头。”
军队其实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系统，它算是官僚，却和讲究等级划分职责分明的官僚系统完全两ä样。会在这样的乱世里参军的人，骨子里多少都会有点血性；能在死人堆打滚并且最后站起的人，身体多少有点骄傲强悍的本事。所以要想在军队里说得上话，要么，你得有镇服这些骄兵悍将的武艺，要么เ你得有让人敬服的威望资历。
对所有权力者而言，“年龄”都是非常重要的尊荣指标。年轻人讲求实力，年长者讲究辈分。
但不管是在哪一种组织里，层级越往上，辈分的重量就会渐渐超越实力，毕竟不管再怎么又实力的人，都得承认自己有一天还是会慢慢变老。
这个世界上不乏大器晚成的例子，但也同样存在很多年少成名的英雄，以二十岁的年纪担任牙将，能做到的人其实并不多，无论是以前在下邳，还是现在在皖，我都是相当年轻的特例，当然也没有什么เ资历可说。
只是在下邳的时候，我的背后还有师父在荣耀着我，虽然师父并没有真的赋予我什么特权，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身份还是给了我很多不言而喻的尊重。
但脱下这份光环以后，我就只是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资历浅薄，肯对我心服口服的同级将领ๆ就更少。
更别说，刘勋临走前留下的这五千兵马，还有一个前提——暂时的。
阳奉阴违下的效率有多低我当然很清楚，所以即便归属我亲自统率的那一个弟兄按照ั计划轮换休息了，我也依然整天泡在这里。虽然效率不见得会因此变得比较高，但求问心无愧。
刘晔其实也知道，他只是喜欢乱讲。
“即便如此，该放松的还是要放松，没必要整天把自己้搞得那么紧绷。大人才出征了五天，孙策就算会打来，也没有那么快，他会等到เ确定大人到เ了豫章才出击的。”刘晔将篮子放在我面前，说。“你家主母知道你还没吃饭，特地命人送了饭菜过来，趁热吃了吧，别辜负了你家主母的一番好意。”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但既然要做，那ว么一开始就要做好，就要做到未雨绸缪，等到兵临城下再紧绷是来不及的。”我打开菜篮，里面飘出的香味勾引出了我住在胃里的馋虫。
我注意到刘晔的鼻子不经意耸动了一下，于是笑笑。“要不要一起吃？”
刘晔的表情有点尴尬，是那ว种既想拒绝，但又不想拒绝的尴尬，于是我将手中的筷子折成两段，递了一半给他。
这下他的表情就更窘迫了
“我既身为主将，整天留在这城楼ä里自是无可厚非，不过你刘子扬可没在军中任职，怎么也没见你在这七天内有怎么休息过啊？”我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挖苦反击道。
然后我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刘ถ晔幽幽看着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干嘛ใ无缘无故跟我道歉？”
“明明第一个ฐ反对大人出征的人是我，结果承受了大人怒火的人却变成了你。是我连累็了你。”
我莞尔。看不出原来这家伙那么เ宅心仁厚，竟将造成我如此境地的原因承担到了自己้肩上。
“说什么傻话？这决定是我自己้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
但我并没有把手拍下去，因为一股轻微的震动突然触动了我的脚底。
“这是？”刘晔显然也感受到了，抬头骇然看着我。
“敌袭！”我伸手抄起放在一旁的方แ天画戟，转身冲向门口。
一打开门，就看见远处平坦的地平线滚出一条浑浊的土线，恍如一条翻滚过来的土龙，少了墙壁的遮掩，军队践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