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军和冲派约定某天在军艺礼堂辩论，斯副局长儿子担心李雯挨欺负，跟着块去。到了现场，辩论已经开始，主席台上是两派的主辩手，相互之间比着看谁说的脏活新鲜，并且能够胡搅蛮缠。台下这堆那疙瘩的，两ä拨的群众合着台上的主旋๙律进行短兵相接。
站“左”站“右”是关系到เ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列ต宁主义还是修正主义的大问题。这么嚷嚷，站在大门右边的拨人纷纷散开，企图站到大门左边那拨人的左边去。站在大门左边的那ว拨人自然不肯放弃自己้的优越地位，奋力阻挡。眼看人流滚滚，原来站在大门左边的那拨人索性采取积极主动的策略，往更左边的地方跑。结果这拨人刚跑到那ว拨人的左边，那拨人马上又跑到เ这拨人的左边。往往是两个人——个反派的个蛋派的——相互拉扯着，我蹦蹦到你的左手边你又蹦蹦到我的左手边，两人对两人对，像跳老大哥的水兵舞。
“我‘视死如归’现在就没你了。”李殿赋苦笑着看她。
昨天刚见面，斯副局长曾经想把救李殿赋的事情告诉他，后来觉得这样做有让人报答的意思，他索性不提，借机考验下李殿赋。
到เ了前面小蔡让他站在斯ั副局长身后，牵住副局长的衣角。下面的群众连同李殿赋自己也不明白小蔡要干吗。小蔡直在自学画画ฑ，他铺纸挥墨，几笔勾勒出幅彭真的肖像。他让斯副局长举着彭真的肖像，以示ิ“斯副局长是彭真的走狗，李殿赋是斯副局长的走狗”。
靠山的内涵也有讲究：首先靠山不是本事，那么多的读书人——包括自己的爸爸——都有能耐，可是他们在劫难逃。其次靠山不是官大，官越大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罪过也越大。什么样的靠山是上品？脚上有牛屎穷得吃不饱饭的贫下中农和工人阶级是这个时代不可动摇的靠山，但是饿肚子的日子总归难受，每日与虱子为舞终究不是滋味儿。石敢当的爸爸是中ณ国人民解放军，这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柱石，敢说它的坏话就是“毁我长城”！
出了屋李露站在院子正中，揪片葡萄叶子撕着玩。“你瞧他那德行。”李殿赋悄声对龙新芳说，“怎么着他也得给我个台阶下吧？”后面这句话是用眼神说给龙新芳的。龙新า芳拉门出来，叫李露去跟爸爸道个ฐ对不起，承认错误。她压低声音说：“别叫他闹了，让人家看热闹。给他个ฐ台阶，就当他是个小孩子。他等着呢。”
亚茹他妈的厉害在胡同里是有名的，她阵风似的卷到居委会。居委会是隔出来的所独立小院，三间北房，其中两间打通。外间小屋只有齐老头子个人，进门亚茹他妈对着齐老头子就喊：“我说，齐主任，有什么好事，你们当领导的是不是得先让着我们群众？毛主席说啦，‘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你们当领导的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你住房有我们家紧张吗？你凭什么搬到22号去？！”
胡处是六十年代初从部队转业到不管部的，来就在二处当副处长。从到二处时起，他没给过李殿赋好脸，李殿赋私下说胡处上辈子和他们李家结下仇。胡处进了屋放下书包，拿起抹布擦桌子，李殿赋小心地注意着他的表情，复述红卫兵要来抄家的事。
“不准说‘二百五’！污蔑毛主ว席。”邱แ大爷说小芹。
第五章
全国人民起搞，停课的停课停工的停工，耽误了她女儿考大学，让她对那些破坏社会主义แ革命和建设的坏蛋恨之ใ入骨。
大约在五六年前吧，也许是十五六年前，要不就是更早的时候，反正记性最好的人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逢年过节，还有礼拜天这些不上班的日子，老百姓都吃两顿饭。干吗要这样啊？如果有局外人随口这么เ问，大家都瞪着眼睛看他，不出声，臊着他，直到他出现难堪的神色时，才回答：“节约每粒粮食，支援世界革命呗！”
这天五个孩子都在，李殿赋让他们坐好，自己้端坐在靠背椅上。他先问大儿子平谷的事情完没完？李露说临走时贫下中农要求他“随叫随到”。他又问大闺女的检查通过没有？李雯说基本通过。姐姐说完小儿子赶快说他没事了。爸爸瞪他，说：“你没事了？追究起来你的事最大。”两个妹妹都问什么事，李殿赋说：“甭问，反正没好事。瞧瞧，说起来我这个资产阶级臭老九，啊，倒没出什么事，也没给你们找什么เ麻烦——小雨大字报不算，那ว些事情我都向组织交代过了，历史问题，不是现行的——反过来，你们这些小将，啊，倒个个出事”李露李雯和小儿子都看自己的脚尖，两个小丫头却东张西望，敏着嘴乐。爸爸接着说：“就是小岚小雪在进步。”
历经快二年的较量，原来隐藏在党内的资产阶级司令部从中南海到生产队基本被摧毁，从年初起学生们开始“复课闹革命”。复课后，二丫头到西安门中学上初中。有天她拣到เ本小说，没头没尾，内容非常好看。她把里面的情节问哥哥，小儿子告诉她是苦斗。这天课余时间教室里剩ທ下她和几个相好的同学，她给她们讲苦斗里面的故事。正讲着，有人惊呼军宣队王班长来了。王班长已๐经上了教室的台阶，躲藏是来不及了，姑娘们都有些惊慌。说时迟那时快，亚茹顺手把忠字台上的毛主席石膏像拿到手里，同时掏出手绢，其它孩子心领神会。王班长进了教室，看见几个女孩子头顶着头，围成个圈，不知她们干什么。他问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