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赶紧道:“今年事多,娘娘又病着,太后怜惜太子殿下,一时分了心,便没照应到。”
我不觉就笑出来。我自己棋艺拙劣,每每看苏恒落子都觉得云里雾里,然而看韶儿这么เ认真,又有些好奇,便上前坐在他身侧,看他下。
红叶便递给我看,一面说:“这是给皇上备下的。”
便只理了理衣襟,静静的等苏恒过来。
我一时后怕起来,“下一回,皇祖母让你叫,你就乖乖的叫……”
我说:“清扬,坐下一起吃。”
他与平阳幼年失怙,与父亲那边亲戚也走得疏远,是太后一介女流,硬咬着牙将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的。孤儿寡母,还不知吃过多少苦。
马车一时还没有备好,我等不及,便要先走。
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他怀疑我派人刺杀他,却又特地准我贴身带着凶器,究竟是什么用意。
我不明白,他已疑心我要杀他了,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将话拨开。
我心中不觉一柔,身上已经松懈下来。
我便拦了她,问道:“韶儿呢?”
他摇头,泪水糊了一脸,却不肯再出声。清扬又拧了条湿毛巾给我,我给他擦了脸。他面皮白嫩,只轻轻一蹭便泛起红色来,配上那双桃子似的眼睛,看得我心里难受。我亲了亲他的额头,道:“不想哭了,那就笑一下。”
而后便有些烦躁。
依稀又回到เ少年时,我新า嫁给苏恒,日后一切都尚未发生。
红叶笑道:“这就是现世报了。”
他有些谨慎的问:“娘亲给韶儿缝的?”
用过早膳,我灌下两碗滚烫的姜糖水,而后蒙了被子睡觉。可惜才躺下,便有人通禀说刘碧君来了。
——可惜太后偏偏忘了一件:刘碧君既没晋位,也没搬来未央。若我今日便托病将养起来,她便只能耐心等着。
春铃儿麻利的应下,脚๐步轻快的去了。
太后笑道:“这个也是有的,怪不得他们,毕竟皇上驾临是多大的荣耀——还说了别的吗?”
眼前景物渐渐有些晃,耳朵里也起了杂音。头上的饰物连带身上的衣袍也沉重起来,我知道自己差不多要撑不住了。
我说:“大约是这几日时常走动的关系。”
——哥哥送的虽只有枣子核桃苹果脯,却让我知道了这个信儿,已经很合算。
“始建”是前朝最后一个年号。天下皆认为前朝亡于后妃与宦官勾结专政,戾帝攻入长安,便下旨将妃嫔与太监尽数屠戮。余下的女们,则ท大都被闯入中ณ的乱军糟蹋了——因戾帝军规,□妇女者斩,那些禽兽便将被糟蹋的女也诬为后妃,一并杀害。一场浩é劫下来,长乐并未央两近三千人,所余不过数百。而这几百人,活到弘明年间的,不过几十。
就让她们都努力去争吧。
我笑道:“是你眼神不好,我自觉比上个月强多了。”
我褪去外衣,在他旁้边躺下。他拽着我的衣服,小心的蹭到我怀里,冒出头来。
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就没这么欺负人的。”
我说:“出了什么เ事?”
苏恒道:“太后说不舒服。”
我不由就愣了一愣,道:“传太医令了吗?”
苏恒就皱了皱眉头,道:“朕刚刚命人传了。”
我与苏恒独处时,向来是不让外人伺候的,我身上连件蔽体的中衣也无,一时也不好唤人过来,便用被子拢住身子。探头到帐外,道:“臣妾也去。”
苏恒也不过穿了身中ณ衣罢了,跟前站着方生。我往珠帘外面望了望,见站着红叶与吴妈妈。我便又说了一遍,“我马上就好,让我跟你一道过去。”
能让人半夜过来传话,太后这个“不舒服”无论实情如何,都不是件小事。
我才开始管事,便出了这种漏子,实在不妙。断然没有安稳在殿里等消息的道理,否则明日言官说起事来,我就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我焦急的望着苏恒的眼睛,见他点了头,便忙命红叶进屋帮我收拾。来不及换新的衣服,便抽了件尚未送洗的缃青色暗绣云纹深衣穿上,草草在后面绾了个髻子,便随苏恒出去了。
不知道是谁将清扬一并唤醒了,她穿得也一般草率。红叶便上前帮她整理整齐。
月亮尚未沉下去,然而也不过一点萤火之光,照不明暗暗沉夜。天黑黢黢的,星光也不觉明亮。屋檐棱角漆黑却分明,连屋下风铎也清晰可见。沉静得重墨画出的一般。
万籁俱寂,连一点虫鸣也无。马蹄声和车轮滚起来时带了杂音的碌碌声,溅开的水一般散了,却又留了些隐隐的回音。
苏恒攥了我的手,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凉,偏又有些湿,令人不适。
他说:“母后春秋咳嗽是宿疾了,你不必忧心。”
我只说:“皇上也不要忧心太过。”
他便沉了声音。默默的与我上了车。
我仍记得苏恒跟我说过的事。他说是家中幼子,小的时候便比别人调皮些。每每闯了祸,太后也不责罚他,只让他和自己一道跪在父亲的画像前。祠堂冷,她身子不好,常常一边哭一边咳嗽,明明一句话也不说,却比打了他一顿,更让苏恒难过。
他说平阳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里能ม帮太后分忧的,便只有他的长兄苏歆。太后一直等着苏歆出息了……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