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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疲劳 第4节

她穿着一件酱紫的褂๴子,一条深蓝的裤子,头发油光光,油头上别着一只化学卡子,蝴蝶形状,很是妖艳。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时,你已๐经将秋香拱翻在地。你拱翻了她还不罢休,又连续地拱她,她哀嚎着,翻滚着,爬起来,想逃又逃不动,笨拙如鸭,屁股肥大,摇摇摆摆,你一头顶在她的腰上,她发出一声蛤蟆叫,身体前倾,跌倒在黄瞳眼前。黄瞳转身就跑,你追。我哥金龙一个箭步上来,骗腿跨到เ你背上——他的腿竟然那么长——他搂着你的脖子,身体紧ู贴着你的脊梁,仿佛一只黑豹子。你尥蹄子,蹦高,摇头晃脖ๆ子,都无法把他摆脱๳。你东一头西一头乱ກ闯,人们乱成一团,呜天嗷地。他的手揪着你的耳朵,抠着你的鼻孔,把你制服。其他的人一窝蜂拥上来,将你按在地上,七嘴八舌地嚷叫着:“给它扎上镊鼻!赶快阉了它。”

主ว人们见事不好,赶着我们匆匆离开,将狼尸与捕狼人留在了沙滩上。

白氏——西门闹正妻。

爹对着我,厌烦地挥了两下手。我走进阳光中,把爹留แ在黑暗里。互助将一朵纸扎的大红花挂在我的胸前๩,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她的脸຀上散发着“葵花”牌雪花膏的香气。合作把一朵同样大的纸花挂在半截牛角上。牛摆了一下头,纸花被甩落在地。合作夸张地尖叫一声:“牛要抵人啦!”

她转身就跑,扑进我哥的怀里。我哥冷着脸຀将她推开,径直走到牛前๩,拍拍它的脑门,摸摸那根完好的角,又摸摸那根半截的角。

“牛啊,你走上光明大道了,”我哥说,“欢迎你!”

我看到เ牛眼里光芒一闪,似乎是火焰,但其实是泪花。我爹的牛,犹如被拔光了胡须的老虎,威แ风尽失,温顺ิ如猫了。

我如愿以偿地加入了我哥的红卫兵组织,并在《红灯记》中ณ扮演了王连举。每当李玉和义แ正词严å地斥责我“你这个叛徒”时,我马上就会联想到爹对我的斥责。我越来越感到เ,我的入社,是对爹的背叛。我非常担心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但爹没有悬梁也没有跳河,他从那ว间屋子里搬出,睡在了牛棚里。他在牛棚的角落里垒了一个土灶,用一个钢盔权充铁锅。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没有牛拉犁耕田,他就用镢头刨า地。一个人无法使用那辆独轮车往地里运粪,他就用扁担箩筐搬运。没有耧播种,他就用小镢刨出沟,用葫芦头做成播种器点播。从1967年至1981้年,我爹那一亩六分地,像一枚眼中钉,如一根r_ou_中刺,c-ๅh-a在人民公社广阔的土地中ณ央。我爹的存在,既荒诞,又庄严;既令人可怜,又让人尊重。在七十年代的一段时间里,重新当了支部ຖ书记的洪泰岳还动过几次消เ灭最后一个单干户的念头,但每次都被我爹顶回来。我爹每次都把那根绳子扔到他的面前,说:“把我吊到เ大杏树上吧!”

金龙原以为依靠着我的入社和成功地排演了一台革命样板戏,就可以使西门屯成为全县的典型,而一旦西门屯成了全县的典型,他这个带头人就可以飞黄腾达。但事情并没有像他设想的那样发展。先是他与我姐日夜企盼着的小常并没有乘坐着拖拉机前来指导排戏,不久ื后又传来小常因为ฦ乱搞男女关系被撤职的消息。小常一倒,我哥的靠山就倒了。

清明过后,东风渐起,阳光和暖,阳气上升,向阳处的积雪融化殆尽,道路翻浆,遍地泥泞。河边的柳树开始泛绿,院子里那棵大杏树上,也显出了花的微弱信息。在这些日子里,我哥焦躁不安,如同一只关进笼中的豹子,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杏树上那个木板高台,是他停留最多的地方。他站在那ว上边,依靠着黑色的树杈,一支接一支地吸烟。因为过量吸烟得了喉炎,便不停地咳嗽,清理喉咙,并毫无教养地往树下吐痰,犹如一摊摊鸟屎从天而降。我哥的目光,迷茫而空洞;我哥的神情,寂寞而惆怅;我哥的处境,孤独而可怜。

随着天气的逐渐转暖,我哥的处境愈加艰难,他还想继续排演他的革命大戏,但群众已๐经不听指挥。几个出身赤贫的老农,对着呆在杏树上抽烟的我哥说:“金龙司令,您是不是该安排一下农活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工人闹革命,国家发工资;农民要活命,只能ม靠种地啊!”

说话间,就见我爹挑着两箩筐牛粪,从大门口走出去。新鲜的粪味儿,在初春的天气里让农民们精神振奋。

“种地也要种革命的地,不能只顾ุ埋头生产、不看革命路线!”我哥将嘴角的烟头吐掉,从杏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没有站牢,狠狠地跌了一跤。老农们上前๩将他扶起来,他龇牙咧嘴,推开那些老人的手,说,“我马上去公社革委会接受指示,你们都静候着,不要轻举妄动。”

我哥换上了一双高筒雨靴,准备趟着泥浆路去公社。行前,他站在大院墙外那个ฐ临时厕所里小解,与正在那里的杨七不期而遇。因为那批羊皮袄的事,杨七与我哥结下了仇,但表面上,杨七还是笑嘻嘻的。

“西门司令官,这是去哪里?看您这打扮,不像红卫兵,倒像日本宪兵。”杨七笑嘻๵嘻地问我哥。

我哥捏着*殖器,抖着,鼻孔里嗤哼了一声,表示他对杨七的极端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