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办得很隆重，戴孝的不少，但流泪的不多。请和尚作善事，雇人扎纸马，搭棚设灵堂，购置桶木棺材金山银海，纸钱洒如漫天雪，出殡队伍浩浩荡荡，闹得半城家家谈“东方”，话题多是“孟尝君原是太监”，“老妈子高深莫测”。
警长也打着招呼，随便问：“这几天有人找过我吗？”
“洪英，我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警长脱掉上衣，让她去看臂膀上的字。
东方鸿飞心里虽为难，但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慢慢俯下头，想友爱般地去轻吻她的面颊，谁知迎上来的却是两ä片红唇，幽幽的口香溢出齿问。未等警长做出反应，洪英紧紧ู搂住他脖子，力量大得像缠树的老藤。
“我不稀罕！”吕老寿闭住眼，拼命抽着烟。
陈德景墓地站起来，横眉立目地说：“骗你妹子我管不着，那张画得交出来！
杨按虚看不出什么疑端，急得在屋里乱踱步，浓眉皱，想出个馊主意，俄虎扑食般地抱起四姨太，扔到软床上就扯睡裤ไ。
“报告厅长，走啦！”
他坦然笑，反问：“你是怎么เ知道的？”
东方鸿飞有点尴尬，打量着衣着鲜艳的小文书，脱去警装ณ，穿上笔挺考究的西服，头发精心修饰过，戴副金丝眼镜，越发衬托出那张俊秀的面庞，完全是个新潮的洋学生。
东方แ鸿飞走到他身后，看到宋福贵的后脑果然有道伤疤。问：“你受过伤？脑后。”
宋福贵胆怯地眨着眼，说：“我九岁时，头摔破了，着着实实地病了场，半年多，吃喝拉撒睡都不知道。后来好了，过去的事就都慢慢地忘了。有个ฐ洋大夫说，叫健忘病。”
完全不是虚伪，东方แ鸿飞和无数案犯打过交道，懂得最难伪饰的是眼睛。宋福贵不是大好似实，但警长醒悟了，拍桌子，暗说：“车伕不认得女匪，而女匪必认得车伕。”好像阴霭密布的天透出蒙蒙的光亮。
听到เ“胸藏大志”，东方鸿飞的眸子爆起闪亮斑，转瞬即逝，微笑着问：“我有什么难为自己了？”
年纪大些的士兵说：“谁家没有妻女？唉，蓝宝珠你不该打伤我们旅长，痛痛快快地去做鬼多好！”
青头皮的士兵慢慢地垂下头。宝珠虽裸着全胸但无人再看。汤旅๓长跑回来，挠着头皮说：“把她押回去，奉上峰之命明天执行枪决。”又狠狠盯了宝珠跟，说：“臭表子，便宜了你！”
戴上帽子，把军衣往肩上搭，先自走了。
刑讯室内阵难捱的沉寂，憨厚的士兵首先打破僵死的气氛，说：“田班长，你给她把衣服穿好，抬出去让警察们看见不好看。”
年纪大的田班长边整理宝珠的衣衫边说：“这宿，咬咬牙就挺过去了，记住，下世再别做土匪啦！”
他们不敢掏出宝珠嘴里的袜子，怕她再次苏醒后破口大骂；也惧怕她的武功，虽戴着手铐，但嘴巴也能ม咬下他们的耳鼻。
直到把宝珠送回死牢，田班长才把袜子取出来，找到เ李志和叮嘱几句，强调这是明天就要处决的人犯，不要发生事端。
宝珠终于苏醒过来，满腔的仇恨麻木了伤痛。想到被野兽凌辱，不由得悲痛欲绝，喃喃地说：“鸿飞哥，我对不起你
你的妻子好惨啊！“她不愿查看伤痕累累的双||乳|，恨不得用刀把它们剜掉。她感到若侥幸能活，也无颜再见郎君。她想活！想报仇，剜出汤旅๓长的双眼，砍去他的双手，割掉他的舌头；把看到เ她玉体的四名士兵杀掉；宰了枪伤她的小军官！
报仇的欲念使她的两眼如寒冰般地闪光。
残月照着铁窗，洒进片凄清的凉辉，夜风吹人，带着野草的气息。宝珠躺在草垫上，知道生命属于她只有十几个时辰了。她想写下封血书，让仁善的老狱卒有机会转给鸿飞，但那样更会给他带来痛苦，终身的悲伤。丈夫年轻英俊德才兼备又文武双修，他还是要娶妻的。她真想劝他，要娶就娶稳重。
贤良的正经人家女子；真想让他抱着，痛哭场，哭个日月失色，把女儿积蓄的泪流光，多想每年的明日为她扫墓，坐下来和她说几句话
老狱卒提着饭盒来了，很抱歉似地解释这酒菜是在外面买来的，慈祥地说：“你饿坏了吧？”
“李大伯，这是‘辞世饭’吧？”她望着盛满米饭的粗瓷碗，“饭底不是埋块肉么？”
“姑娘，你还有啥话要捎出去的？”李志和有些哀伤。他见宝珠很平静地摇着头，叹口气说：“你是信不过我啊！我有个闺女，你俩年岁长相都差不多，被汤自海手下的个团长硬娶了去做小，挨烟针扎，樟子打，唉去年得肺痨死了。
那团长心亏，对我还算不错。我愿和做‘红差ๆ’的拉些家常话，提前交个ฐ朋友，我也不会多吃几口阳间饭啦“他老眼里竟噙着泪花。
“大伯。我只有个亲人。”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鼓足勇气说：“我有把手枪”
李志和见她欲言又止，说：“那把枪我捞起来，冲净擦好存放起来了。枪柄上不是刻着‘东方’两ä个字吗？我想，这叫东方的必是你的亲人。”
宝珠不禁淌下两行热泪。说：“他是我的丈夫。”说罢，脱掉白袜扯开铺平，咬破中指疾书：“东方哥，宝珠想你。”她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