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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斗姥宫中逸云说法 观音庵里环翠离尘

“我正在得意的时候,坐在椅子上倚在桌子上,又盘算盘算想道:这事还有不妥当处。前儿任三爷的话不知真是老太太的话呢。还是三爷自家使的坏呢?他有一句话很可疑的,他说老太太说,‘你正可以拿这个试试他的心’,直怕他是用这个毒着儿来试我的心的罢?倘若是这样,我同牛爷、马爷落了交。他一定来把我痛骂一顿ู,两下绝交。嗳呀险呀!我为三爷含垢忍污的同牛马落交。却又因亲近牛马,得罪了三爷,岂不大失算吗?不好,不好!再想看三爷的情形,断不忍用这个毒着下我的手,一定是他老太太用这个着儿破三爷的迷。既是这样,老太太有第二条计预备在那里呢!倘若我与牛爷、马爷落了交情,三爷一定装不知道,拿二千银票来对我说:‘我好容易千方แ百计的凑了这些银子来践你的前约,把银子交给你,自己去采办罢。’这时候我才死不得活不得呢!逼到临了,他总得知道真情,他就把那二千银票扯个米分碎,赌气走了,请教我该怎么样呢?其实他那二千的票子,老早挂好了失票຀,虽然扯碎票子,银子一分也损伤不了;只是我可就没法做人,活臊也就把我臊死了!这么说,以前那个法子可就万用不得了!

“谁知道一面正在那里想斩断葛藤。一面那三爷的模样就现在眼前,三爷的说话就存在耳朵里,三爷的情意就卧在心坎儿上,到底舍不得。转来转去,忽然想到我真糊涂了!怎么这么些天数。我眼前有个ฐ妙策,怎么没想到呢?你瞧,任老太太不是说吗:花上千的银子,给别人家买຀东西,三天后就不姓任的,可见得不是老太太不肯给钱。为的这样用法,过了几天,东西也๣是人家的。人还是人家的,岂不是人财两ä空吗?我本没有第二个人在心上,不如我径嫁了三爷,岂不是好?这个主意妥当,又想有五百银子给我家父母。也๣很够欢喜的;有五百银子给我师父,也没有什么说的。我自己้的衣服。有一套眼面前的就行了,以后到他家还怕没得穿吗?真正妙计,巴๒不得到天明着人请三爷来商量这个办法。谁知道往常天明的很快,今儿要他天明,越看那窗户越不亮,真是恨人!又想我到他家,怎样伺候老太太,老太太怎样喜欢我;我又怎样应酬三奶奶,三奶奶又怎样喜欢我;我又怎样应酬大奶奶、二奶奶,他们又怎样喜欢我。将来生养两ä个儿子,大儿子叫他念书,读文章中举,中进士,点翰林,点伏元,放八府巡按,做宰相;我做老太太,多威武。二儿子,叫他出洋,做留学生,将来放外国钦๔差,我再跟他出洋,逛那些外国大花园,岂不快乐死了我吗?咳!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当时只见外边来了两个ฐ人,一个安了六双杯箸,一个人托着盘子,取出八个菜碟,两ä把酒壶。放在桌上。青云立起身来说:“太太老爷们请坐罢。”德慧生道:“怎样坐呢?”德夫人道:“你们二位坐东边,我们姐儿俩坐西边。我们对着这月洞窗儿,好看景致。下面两个坐位,自然是他们俩的主ว位了。”说完大家依次坐下,青云持壶斟了一遍酒。逸云道:“天气寒,您多用一杯罢,越往上走越冷哩!”德夫人说:“是的,当真我们喝一杯罢。”

当时逸云在佛柜抽屉内取出纸笔,慧生写过。说:“叫人立刻送去。我们明天下山,还在你这里吃饭。”重新人座。德夫人问:“信上怎样写法?”慧生道:“我只说今日在斗姥ณ宫,风闻因得罪世兄,明日定来封门。弟明日下山,仍须借此地一饭。因偕同女眷,他处不便。请缓封一日。俟弟与阁下面谈后,再封何如?鹄候玉音。”逸云听了,笑吟吟的提了酒壶满斟了一遍酒,摘了青云袖子一下,起身离座,对德公夫妇请了两ä个双安,说:“替斗姥ณ娘娘谢您的恩惠。”青云也跟着请了两ä个ฐ双安。德夫人慌忙道:“说那儿话呢,还不定有用没有用呢。”

夫此如梦五十年间,可惊,可喜,可歌,可泣之事,既ຂ不能忘;而此五十年间之梦,亦未尝不有可惊,可喜,可歌,可泣之事,亦同此而不忘也。同此而不忘,世间于是乎有《老残游记续集》。

老残饭后一面差许明去替他购办行李,一面自己却到中西大药房里,找着一个掌柜的,细细的考较了一番๘。原来这药房里只是上海贩来的各种瓶子里的熟药。却没有生药。再问他些化学名目,他连懂也不懂。知道断不是此地去的了。

老残听了,又大失所望。在省中已无可为,即收拾行装,带着许明,赴齐河县去。因想到齐东村怎样访查呢?赶忙仍旧制了一个串铃,买了一个旧药箱,配好了许多药材。却叫许明不须同往,都到เ村相遇,作为不识的样子。许明去了。却在齐河县雇了一个小车,讲明包月,每天三钱银子;又怕车夫漏泄机关,连这个车夫都瞒却,便道:“我要行医,这县城里已经没甚么เ生意了,左近有什么大村镇么?”车夫说:“这东北上四十五里有大村镇,叫齐东村,热闹着呢,每月三八大集,几十里的人都去赶集。你老去那里找点生意罢。”老残说:“很好。”第二天,便把行李放在小车上,自己半走半坐的,早到了齐东村。原来这村中一条东西大街,甚为热闹;往南往北,皆有小街。

说着,门口已有一个ฐ戴红缨帽儿的拿了一个ฐ全帖,后面跟着一个挑食盒的进来,直走到上房,揭起暖帘进来,对着人瑞望老残说:“这位就是铁老爷罢?”人瑞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