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像我阿钰姐这样很妖的姑娘，在做姑娘时是可以扮俏的，一般的伢崽她们完全可以看不上眼，就是想讨她们的欢心也得花大价钱。当时，我对这个“妖”字有深刻的体会。在我们山里，一般的姑娘都是额头鼓鼓的，鼻梁塌塌的，嘴唇厚厚的，脸盘黑黑的，眼大却眉粗，平时说话高声大气，做事也风风火火。而我阿钰姐就不一样，她的额头平滑，鼻梁挺直，脸盘白皙，嘴唇虽厚实，但也有菱有角，十分红润。最招惹人的还是她清亮的眼睛，睫毛黑长，眼白很青，一眨一眨都很灵动，很俏媚，仿佛能替她说话一样。她打小就灵巧，就精明，说话做事很沉稳，不急也不忙。唯一有些遗憾ย的是她的下巴๒有一颗所谓的败夫痣，可她身后还是撵了一大帮年轻伢崽。她怎么就偏偏好上了这个巴么荣？
一骂我负心的郎呀
本来，夜幕已慢慢降临，他们的羞事也应该逐步收场了，可他们依旧缠绵在一起，在磨耳擦脸地细声诉说。躲在草丛里的我开始厌烦了，也开始忐忑了。由于杂草与红苕藤的遮蔽，我瞅不清他们实质的内容，当然就有些烦躁。也由于回家太晚，我很可能会挨阿荃姐的巴๒掌，再加上摸黑走四五里的山路回家，我多少就有些忐忑了。然而，好奇的我想探明他们究竟是谁，只得霸蛮在草丛里死憋着。裤ไ子被尿湿的凉意徒然袭来，我又沮丧万分。
更让我怒火万丈的是，跟阿钰姐相好在一起的年轻驼巴竟然是巴么荣那个狗杂种。
也就在这年的夏秋，我跟着几个要好的亚古麽在大山里疯，在大山里野，已经学会了不少事。不仅偷过满阿公的凉葛薯，还掰过三阿姆的嫩包谷。知道把没药树叶晒干研成粉末，与粪蛆一起用微火炒熟，再拌上黄牛屎，分散撒到เ溪坝上去毒鱼虾。也晓得用一根长竹竿套上一个ฐ锁口布袋，伸到泡桐树上去捕毒树蛙。象这种装鸟套，逮山鸟的事，我早已๐熟练有余。跟几个亚古麽一样，小小年纪的我已๐经有了自各的盘算，想多逮一些斑á鸠和竹鸡，拿到竹林乡场口上去换一把漂亮的匕首。你们可能ม不晓得，亚古麽阿茂挂在腰间的那把精致的牛角匕首就是用十只烘干的斑鸠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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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阿娘是苦命的哑巴，她无法向子女诉说她的过去，我们也就无从了解。阿娘在世时，不是不上玉清庵去报恩，可她每去一次，全都哭红了眼回屋。听别人讲，是苗婆婆不准她进庵门。她霸蛮硬闯，就遭到棍棒驱逐。于是，这种养育的恩情在几个阿姐的心目中就那么地淡漠了。而我呢，人还小，又被阿奶绑上卧牛坡近四年，哪里了解其中原委。如今，阿娘殁了，她受的恩情就必然由我们姐弟来报。不然我们的良心可真叫土狼给吃去了。
苗婆婆又搀起我，把我领回了神堂。此刻๑的神堂，烛火通明，燃香新续。古妪婆与麻脸哑姑都静候在一旁，她们脸上戴有山神面具，手里持着响铃神鞭与团扇鼓。正堂的神台上摆了一排供品，而神台下新摆了一把老辈椅。见这架势，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又忐忑起来。
“你就是朗巴寨的那个巴๒多木？”问话的声音仿佛是从酸菜坛子里发出的，绵厚，沙哑，又带有一股霉酸味。
“那你起来吧。”
其实，我心里已๐逐渐明白，由于自己端正而白皙的长相，还长有一个标志着是野种的大管子，我自始至终都被寨众们特别ี是那些自以为ฦ管子小的伢崽与驼巴๒排斥于族群之外，任我如何卑微谦恭，他们在心理上还是无法接纳我。我总觉得，终有一日我会被他们莫名其妙地逐出山寨，我得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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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荃姐说：“那你吐过口水？”
阿荃姐说：“哪个让你肇祸ຖ的，咹？！”
麻脸哑姑紧紧地盯着我瞅了一会，就从衣兜里摸出一面神召牌默默地递到เ我的手上。她再朝玉清庵的方向指了指，要我陪她做一个作揖的动作，就回转身不急不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