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娘坐在二妮儿房间,摸摸厚实的被褥,很是满意:“看来你嫂子还不太亏心,知道善待你。”
林小五见家中无人,敲门,端着一盏茶,道:“大娘在这儿?叫我好寻。”
家里田多,农忙时节难免要请人帮忙。她娘家兄弟多,请来忙碌两日,招待的酒席上也允许他俩去吃吧……
“没见过你这等笨手,连搓麻绳都不会!”
说来好笑,牙粉和澡豆都是柳大娘捎回来的,她这个亲生女儿却没得用。就连牙粉,也只偷偷摸摸的用,若给刘氏瞧见,又是一通好骂。
“看什么,还不快去!”
林小五自然不知她许多弯弯绕绕,只道小女孩儿面皮薄,说不好话怕人笑话,遍对天发了誓,又坐下来缓缓讲些道理给她,劝她平日多多练习,闲时和他对话。
刘氏对钱叶儿疼爱程度,只看穿着便知。
说着顾ุ自饮泣:“若非你爹死的早,娘也不用操这行当,闹得骨肉分离……只是你这副样子,将来可怎么嫁人呢!”
几天之后,钱多多和林小五一起,被送回了山村。
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找着了,快,找着二妮儿了!”
妇人本想在少女的搀扶下站起,闻言却一顿,顺势又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哭嚎:“我的儿呀,我的亲儿呀,我是你嫡嫡亲的嫂子,哪个不要命的造谣说我刻薄你……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天呀地呀,我不活了……”
她有她的思量。
住在钱满山家,好歹是门亲,日后若本家逼上门来也有借口。柳大娘那里虽然也算亲戚,然而柳大娘做牙婆的,身份上可就低了一等……二妮儿又有那ว等传言……
柳大娘知她心思,笑笑,转了话题,说起她听来的有家闺女,从小定亲,谁知未婚夫婿家突然就败了,闺女家不乐意,闹着要退亲,四里八乡都笑话云云。
孔氏来村后,也听过村人闲话,说些刘氏要退亲的话。平日相处,刘氏话里话外也带出嫌他家败落的意思。但退亲?
她摇摇头,不太相信。
退亲是何等大事。尤其女儿家,一旦退亲,无论原因为何,想再找户好人家都不易。
柳大娘也不急,慢慢述说些刘氏平时对钱叶儿的期许,又是向往大户,又是打听哪家招丫ฑ鬟妾室。
孔氏竟不知钱叶儿的哥哥嫂子存着攀高枝的心思,心中ณ惊诧,只不在面上露出。
柳大娘把想说的话隐晦说完,就不再提起。只拉着孔氏的手,恳切道:“我在家住不来几日,眼看又该出门。家中只得二妮儿和小五两ä个ฐ孩子,虽说小五懂事,终究放心不下。我见夫人素日是稳重的,若能帮扶我一把,我在外也安心。”
又说了些敬佩仰慕的好词,这才告辞而去。
孔氏独坐屋中,心思百转。
催她下定决心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氏。
原来刘氏见秋收已完,左右家中无事,又没了进项。孔氏母子虽则每月添点饭食钱,又哪里真有多少。一来二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因听人说家要招丫鬟,她有心送钱叶儿去攀高枝,就嫌孔氏母子碍眼。
也没和钱满山商量,径自对孔氏提出了退亲一说。
孔氏有了思想准备,但仍是错愕。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怎会有人枉顾ุ亲妹子的名声和前途。
更何况,她家固然穷了,却并非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近东是识字的,从前功课也好。只等躲过风头,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书院再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做正头娘子可不比做人妾室好得多?
无论如何苦口婆心,刘氏只认一个理儿:
你家有钱?有地?有屋?
没有?
没有就退亲!
孔氏要强,赌气应口,两ä家商定,很匆忙的退了亲。
刘氏迫不及待赶她母子离开。孔氏埋首收拾完行李,拉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出钱家。
刘氏在后面吐唾沫:
“穷鬼!”
孔近东懵懵懂ฦ懂,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问母亲:
“我们去哪儿?”
孔氏顿顿,道:“柳大娘家。”
老宅子和钱满山家相距不远,他们一路走去,不知惹得多少人打探询问。孔氏笑容满面,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才大怒一场。
到得老宅子跟前,林小五刚好在院里劈柴。见她母子二人带着行李包袱,略一怔,随即绽开笑容,热情招呼:
“孔大哥快来,帮我一把。”
又回头叫:
“大娘,二妮儿,快看看谁来了。”
钱多多阴着脸从堂屋走出。嚷什么嚷什么,总不成天皇老子降临ภ吧。
不怪她,心情不好。
刚ธ刚被柳大娘狠狠说了一通,说她的绣花样子比鬼画符还难看——喵的,从前我连人都认不全,你怎么从来不嫌?
果然人不能太能干。期待一天比一天高,柳大娘忒难伺候!
她能ม缝补袜子,就盼着她纳鞋底;能纳鞋底,就盼着她绣手帕;能ม描朵花,就盼着她完成整幅屏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