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都是块块碎金，小小一粒便足够一户多口之家衣食无忧。
对于灾患之地的孩童而言，或许留在赤贫的生身父母身边，其实确实是比不得由高门大户的贵人买去。哪怕便是只做个洒扫小童，都总要比在这一贫如洗的故乡庸碌饥苦一生来得更好。
元临鹊感受到了姐姐的沉默，蹙了蹙眉。
该如何离开这里她不愿再踏入川息一步，也不愿再卷进那泥潭之中ณ一点。但眼下究竟该如何全身而退、这次又是否会比上一次更幸运
不过是云游在外一年，好好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于是她也终于第一次明白了生死，明白了温柔良善、才思流溢的师父，那个月华清辉一般世间难觅，曾经也手把手教导了自己้一切、为ฦ所有人敬佩瞻仰的光风霁月之人，是真的不在了。
“或许我们可以碰见些船只。”沉蔻看着远处江面上的细小黑点，回过头看向裴真意，轻声说着“如若遇见，那便可以直接将我们载回去。”
虽说第二日可以寻回，但那ว可能性却其实算得上渺茫。脱缰的马历经一夜，可以泅水也可以远逝，哪里是说找就那么好找的
自然是知道。两人相见到此时，其实总都还不过几日的光景，但仅仅是这样，裴真意也知道她从来便是如此。
只是须臾的晃神，裴真意便伸出手，用手背蹭了蹭沉蔻的脸颊，将那之上飘染了的水色拂去。
看到这里，裴真意便觉得眼下这沉寂，带了几分凄苦。
“有什么เ办法田à地都被淹完了，孩子也被冲没了好几个。”
只有如今眼前与来日，却还长远。
裴真意伸手揉了揉眉心，将一条腿从榻沿上滑下，斜斜缓缓地坐了起来，伸手去够榻边的小砂壶。
听了她这样一通言谈，裴真意倒是缓缓松开了按在心口的五指。
“无妨，就那一会儿。”她说着，摘下了面具，眉眼含了几丝笑意，面向眼前人。
“裴真意，裴真意。”
裴真意垂眸看了一眼，发觉沉蔻那步子诚然是袅袅款款，纤雅过于常人。或许这便是世间谁也肖不到三分的浑然天成，裴真意想道或许即便是天家里几代教养出最袅娜的身段，在她面前也犹欠几分舒缓。
除去画商，裴真意似乎从不与师门外的哪类世中人有过过多接触。
纵使用着谦词敬语，聂饮泉也难从她声音里听出任何一丝的人情。仍旧是如高山冷瀑，深涧寒潭，让人难以捉摸清楚。
这午膳菜式足够，分量却也诚然精少。裴真意看着那几碟荤素า汤羹，坐了下来。
裴真意见她迟迟不动，便率先动了手。
那ว边沉蔻被挣脱开了，一时倒也并不低落，反倒在看见包裹时唇角更加弯了弯，露出了个十分欢愉的神情。
打什么算盘呢。裴真意心里有些好笑，面色却还是淡然“不会便学会，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穿衣的。我如今便告诉你如何穿戴，日后，都还是得靠你自己。”
“百闻不如一见，久仰裴大人盛名”
气氛静默了数秒，常人是该感到窘迫的，但那女子也并不恼怒，仍旧站在一旁，憧憬ä地看着裴真意。
越是春意迷离，越是风月之中，她就不可抑制地越发抗拒。即便沉蔻并非是人，如此行径只是出于妖物天性，而不是出于肮脏的欲念或迂回的心思，裴真意也仍旧难以接受。
裴真意背对沉蔻说着，没有丝毫要去抱她的意思。
那身影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由来已久，依稀隐匿在薄雾之中，纤细袅袅，是让人过目难忘的姿容。
裴真意想到这一点，手中ณ的动作微顿。
“我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是我，”裴真意吸了吸鼻尖，那声音就像是只猫儿一般，挠了挠沉蔻心底，“为什么是我”
沉蔻并不知道她具体指什么，却还是顺了顺她脊背，轻声安抚道“世间万法，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皆有来因。不论如何你没有错便好，过不在你就是。”
沉蔻的声音绵绵缓缓，像是琴音之末一般磁沉低柔，一时入耳缥缈又缠绵。
这音色与低语近在耳边，让裴真意一时将白昼里强按上的冷淡伪装悉都卸尽。
四周仍旧ງ昏暗，二人相拥而立间，彼此眼底却盈盈清明。
“许多年前，我同师姐同游川息，于市中失散。”静默许久，裴真意终于还是开了口“那时我尚且年幼，于红尘无所知。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元临雁。”
沉蔻听她语气愈发低迷，一时便将下颌在她肩头蹭了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