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蔻体温很低,或许是因为ฦ前身居于涧中,身上肌肤也细得令人无端想要喟叹。
那段晦暗蒙尘的记忆像是狂风骤雨,裹挟着肮脏至极、不可抹灭的恶心尘垢,冲灭了黯淡如豆的微弱灯火,又肆意扑打上枯瘦庙宇中残破的窗面,将对岸的风光霁月都抹上昏黑。
“裴大人”这三个字咬得既飘又软,说出口的音调就像软风吹在人耳边。裴真意此前只听过一种人会用这种声音同人说话,但尽管眼前人的音调浑然天成,却要比那些人习用多年的调子还要妖冶。
这哪儿能开玩笑裴真意并不觉得一个连腿都站不直的人,会有那本事驾马。
于是只要避开那可怖的人间,当眼前只存山水时,就万物都不会可怕。
所幸今日入山林时穿戴得多,裴真意脱去一件外袍,里边的衣服也仍旧算得上可以见人,只是苦了眼前这位,就无鞋可穿了。
裴真意袖下的指尖下意识动了动,像是想要抓住那一幕,又像是想要即刻执笔将其记下,但无论行动如何,此刻她神识却还仍旧停留在那ว一抹绚烂迷蒙上。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她就在雾影缠绵的涧边水间看见了一抹异色。
裴真意在心中ณ再次默念。
还未来得及多说,房外传来几声轻叩,是先前所定午膳。
裴真意打开房门,便有两个小倌儿麻利走入,将手中两份相同的四菜一汤在房中桌上放下,随即很快退出,合上了门。
“这都是什么呀”沉蔻从门开的那一刻起,目光里就带上了十足的好奇,而眼下门甫一合上,她就几步飘摇到了桌前,看向那几个小碗碟。
这午膳菜式足够,分量却也诚然精少。裴真意看着那几碟荤素汤羹,坐了下来。
“你尝尝,还合不合口。”
说着,她将碗筷摆好,一手示意着拈起乌木筷子,另一手将沉蔻那双递了过去。
沉蔻有样学样,很快就握住了那副乌ไ木筷。
裴真意见她迟迟不动,便率先动了手。
面前是一碗冒着袅袅烟气的湖藕骨汤,碟中则是炉焙鸡丁水腌鱼,素炒青蔬ຒ金玉羹。
而直到裴真意下筷的那一刻๑,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今日荤菜之中ณ有道先炸后烧、佐了配料烹制过的水腌鱼,那鱼只取了肉厚的肋排部位,放在盘中。
而水腌鱼,本质正是鲤鱼。
裴真意还没来得及将那道水腌鱼撤走、也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一声沉蔻,就见到เ对方已经学了自己的样子,白皙削葱一般的指尖拈着两根乌木筷,竟然首先便直朝那碟子水腌鱼下了去。
殷唇轻启,齿尖微动。
“”
这下可完了。裴真意看着那被沉蔻夹取了一块的鱼,又看着沉蔻抿唇咀嚼的动作,心下几乎已经想象出了无意间同类相残、下一秒有所察觉后,沉蔻会是什么反应。
大抵是会吐的罢。或许严重的话,还要迁怒自己。
裴真意心里叹了口气,说到เ底确实也是她的问题。方才报菜时候那店家分明已经提点过了一回,倒是她无心去听,才错过了这么一事。
她见沉蔻没了动静,也就沉默着放下了筷子,垂眸等着对方发话。
“这个味道极好”
好半晌过去,裴真意只听见了这么一声。
“”她不太确信,抬起眼看向沉蔻,问了一声“嗯你说什么”
沉蔻此刻已๐经将那ว块鱼全然咽了下去,将筷子搁在了碗边,欢欣地看着裴真意。
她眸中光亮像是蓄了一泓清泉,语调欢愉“这个味道妙极,你快尝尝、快尝尝。”
说着,她殷切地看着裴真意,眼神催促着她去夹去取。
“可是,”裴真意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迷茫,伸筷的同时问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沉蔻唇角仍含着笑,她无意识地伸出了一点微粉舌尖,舔舔唇道“我并不知。”
原来是并不知道。裴真意也不吃了,她放下筷子,垂着眼睫低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