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低揩拭间，忽觉身上一暖，有人把一件衣物披在了她的肩上。
赵佶会意，欠身低头，让蕙罗将幞头扶正。待蕙罗完成这小任务后，他抬起头，一睨蕙罗，双目斜飞，唇角微挑。
赵佶似在与崔小霓说话，许久都未转过身来。蕙罗略感失望，怕赵煦久候，也未便多留，便继续往寝阁方向走去。
“你不认识我？”他再次问，带有求证的意思。
经此一事，翘翘十分感激蕙罗，对她亲近不少。她比蕙罗小两ä岁，后来干脆认蕙罗为姐，平时称呼也就唤她一个字——姐，听起来格外亲昵。
杨日知道她惊讶的原因，浅笑道：“没事，她们知道简王要来，所以有一半人跑回房去补妆薰香了。”
这两ä日皇帝盥洗梳头时都很平静，症状也缓和了一些，从旁้服侍的内臣内人们不似往常那ว般紧张，这日梳头时间略长，众人也没再寸步不离皇帝病榻，有人暂时去做别的事，有人退至寝阁外候着，蕙罗转四顾，不见有他人，这才觉得皇帝是在有话问她，于是回顾他，指着自己讶然问：“官家是问我么？”
皇帝赵煦躺在寝阁的软榻上，披着一袭青色褙子拥衾而卧。蕙罗入内后先下拜施ๅ礼ึ，轻呼万岁，他恍若未闻，毫不理睬，连眼皮都未抬一抬。
阁中ณ人默然。片刻后，一位内人解开了绑住蕙罗眼睛的黑纱，她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的两ä位主考官——周尚服和林司饰。
于是满脸泪痕的蕙罗便穿着一身粉色新衣，在张茂则带领下步入了她此后消磨半生的宫城。
“哥哥在哪里？他长什么样？”蕙罗问。
“不行，”赵佶摆，“刚才的问题，答案是我自己说出来的，你根本就没回答，所以无法交换。”
蕙罗着恼道：“那词大王就不必说了，但请告诉我上次所用的异香名称。”
赵佶悠悠一笑，亦未推搪，从容答道：“那ว香名为龙涎ๆ香。相传南巫里洋之中ณ，离苏门答刺西去一昼夜之地，岛屿林立，波激云腾。每年春季，群龙齐聚于此，相互嬉戏而遗下涎沫，在海中ณ凝结为脂胶。起初是黑黄色，颇有鱼腥气，再经风吹浪打，会逐渐变硬，成为蜡状硬块，颜色也越来越浅，从黑黄依次变为灰褐ຈ、灰，乃至白色。鱼腥气随之退去，那温润蕴藉的香气也会慢慢浮现出来，焚之ใ则翠烟浮ด空，结而不散，烟缕清晰，甚至可分可剪。而那香味，你也曾闻见过，类似异花气，芬芳馥郁๗，但又似乎不尽于此，其中还有一脉气息难以名状，温和而含蓄，我一直找不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
蕙罗不觉颔。她当初闻见龙涎ๆ香气也有此感觉，那抹神秘气息难以名状，像一种温柔的蛊毒，总在吸引她前去寻觅。
“宫中ณ广藏天下香药，却为何我一直没见过龙涎香呢？”蕙罗问。
赵佶道：“龙涎在海上漂浮ด时间越长，颜色越浅，便越贵重。一块白色龙涎往往须ี经上百年才能成形。龙涎留香甚久，终日不歇。其余任何香药，包括麝香，留香与定香能ม力都远远不能与它相比。龙涎ๆ之ใ香，几可与日月共存。因其由龙所生，香气特异，不似人间物，故亦有别名——天香。诸香之中龙涎最贵，天价求之ใ还不易得。宫中不知有无存货，即便有，在尚服局女官中，大概ฐ也只周尚服才可一见罢。”
蕙罗又问：“那大王是如何寻到เ的？”
赵佶笑道：“我是偶然听王姑父说，广州今年来了一位番商，专售异国香料é，心念一动，派人专程去看，果然见他那ว里有一钱龙涎，当即便买了下来。”
蕙罗好奇问：“这一钱龙涎价值多少？”
赵佶答道：“还好，那ว番商知我爱香，让利不少，我仅花了二十万缗。”
“二十万缗？”蕙罗难以置信地重复。就算是当朝宰相，月俸中的钱也不过三百缗而已。听赵佶如此口气，好似花的只是二十缗，而不是二十万。
“值得的，”赵佶浅笑着，目视前方，若有所思，“我一直在追寻一种最爱的香，希望只要闻见它，就可忘记所有痛苦、忧虑与烦恼，得到身处极乐่世界一般的安宁与平和。但那ว种香好似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直到เ我闻见龙涎ๆ的香气……它的味道与我期待的香气还有些差ๆ异，但已相当接近。以后我会继续尝试，用各种香料é与之ใ相合，希望有一天，能配成我一生追寻的那种香。”
蕙罗听得悠然神往，亦十分理解他追寻香气的这份执着，虽然同时也还在为那二十万缗钱心疼。待到赵佶说完，她叹了叹气，问：“大王下次能再让我闻闻龙涎ๆ香么？”
赵佶一展双袖，微笑道：“何须ี下次，我现在衣裳๙上就带有龙涎香气，妹妹没感觉到เ么？”
他今日用的明明还是上回入省今上时的合香。蕙罗讶然想，又着意闻，还是没闻见一丝龙涎香，不禁皱起了眉头。
赵佶朝她招招手：“你离得太远，自然闻不见，靠近一点再闻闻。”
蕙罗缓步走至他面前，低头闻闻，仍没辨出丝毫龙涎ๆ香气。
赵佶舒展开一幅大袖，示ิ意她闻闻袖角。蕙罗态度一如在尚服局辨识香料般认真，一时浑然忘却他的身份与男女之ใ嫌，亦托起袖角准备再闻，岂料赵佶忽地伸手一揽，蕙罗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