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默然。
听得说,趋前细细审视,果然是人体。只是浑身乌黑,辨不出肤色了。这确是个女人,坐下时,垂垂的两个乳房,晕黄的灯光下,像两只黑布袋,挂在颈下。她不穿一丝衣服,全身裹了污垢。她向我们呜呜了几声,掉头爬走了。黑暗屋角。有一堆茸茸的草,是她的窝。她坐在草堆上,两个瞳仁,仍然闪着光芒,向着我们。我常听人说,大巴山区的瓜子多,总觉得是荒诞不经的传言。到现在,才相信是真的。因为老爷爷说,这个小小的村子,有十三个瓜子,差不多平均每家一个呢。没有瓜子的人家,反而受到奚落一一“看,他家连个瓜子也养不起!……”
“后头下肩。”
“这小子……该!”
“我说过,不叫你来。”
接着木材站又来了新人。
“……”他仍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我一惊,急将飞扬的心拢住,点燃了烟,递在师傅手上。
“你们城里人家,手都是嫩家伙!”
杏花儿将我撒落的杉叶,拾进火坑。她很庄重。抑或是火光的缘故。她的脸色极是红润,像一片儿朝霞。她凝然不动,却散溢着生气和活力,散溢着灵静和质朴。我心中潮起热团;接着,全身的血管儿,便像大地上纵横交织的江河和溪流,欢欢畅畅地唱起来了。
“杏花儿,你生我的气了?”
她又向火中填把杉叶。
“你锅里煮的什么?”
“你其管。”
“我知道,是鸡!”
一丝儿讪笑,绽放在她的嘴角儿。
“肯定熟ງ了。我看看。”
“莫动!”
“熟了。”
“熟?熟到夜里喽。”
“什么时候煮ุ起的?”
“昨夜里。”
“……”
“你咋个没上山?”
“上山干什么?”
“你来做啥个?”
“我跟李师傅来的。”
“那个大哥做啥个?”
“他是我的师傅,也是跟李师傅来的呀!”
“你们把李家哥哥推到河里……”
“没,没有!我的衣服也湿了。李师傅掉河里,是我救的。要不是我,李师傅早没命了。不信,你问李师傅!”
“你为啥还说李家哥哥亏欠?”
“没有呀!”
“莫嘴梆硬,昨夜晚,你咋个胡吞哩?!”
“我是说,他有老婆,可在这儿,还有老婆……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