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走进福利厂的时候，瘸子副厂长刚好从厕所里出来，陶青问他厂长在哪里?瘸子副厂长回答说，厂长正在车间里干活。陶青让他把厂长叫来，自己้走进了厂长办公室。陶青看到墙上挂着那ว张全家福的照ั片，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两张桌子，两ä个瘸子厂长正在下象棋，边下棋边悔棋，边悔棋边对骂。现在只有张桌子了，陶青心里有些奇怪，难道瘸子正厂长把瘸子副厂长赶出办公室了?陶青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刚ธ坐下，李光头就跑进来了，李光头还没进门就在外面喊叫了：“陶局长，陶局长你来啦!”陶青看到เ李光头也是很高兴，他笑着对李光头说：“你干得不错。”
陶青的脸色沉下来了，他问李光头：“原来的两ä个厂长呢?”李光头摇着头说：“已经不是厂长了。”
宋钢心里怔，继续问：“你是宰了那ว个男的，还是宰了林红?”“当然是宰了那个ฐ男ç的。”李光头挥了下手，又抹下嘴，“林红不舍得宰，林红要留着做我老婆呢。”
宋钢心里翻江倒海了，继续试探地问：“林红要是喜欢我，你怎么办?”李光头哈哈笑了起来，他的双手在桌子上拍打着，坚定地说：“不可能。”
看着李光头自信的模样，宋钢心往下沉，面对这个相依为命的兄弟，宋钢觉得自己้不能ม隐瞒了。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陷入到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宋钢的思绪时断时续，艰难地说出了白天在桥上和林红相遇的全部过程。宋钢๐讲述的时候，李光头的眼睛越瞪越圆了，他在桌子上拍打的双手也渐渐地安静下来。宋钢๐艰难的讲述终于结束以后，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始不安地看着李光头。宋钢觉得自己是在等待李光头的咆哮了，哪怕不是咆哮，李光头也应该是暴跳起来。
宋钢๐没有想到，李光头竟然安静地看着自己，他瞪圆了的眼睛眨了几下后，又变得狭长了。李光头怀疑地看着宋钢，问他：“林红对你说了什么?”宋钢结巴地说：“她说喜欢我。”
“不可能。”李光头站了起来，对宋钢说，“林红不可能ม喜欢你。”
宋钢脸红了，他说：“为ฦ什么เ不可能?”“你想想，”李光头屁股坐到了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开导起了宋钢，“这刘镇有多少人在追求林红，个ฐ个条件都比你好，林红怎么会看上你呢?你没爹没妈，你还是个ฐ孤儿”宋钢争辩道：“你也是个ฐ孤儿。”
“我是孤儿。”李光头点点头说，接着又拍着胸脯说，“可我是厂长呀。”
宋钢๐继续争辩道：“林红可能不在乎这些。”
“怎么会不在乎ๆ?”李光头摇着头对宋钢说，“林红好比是天上的仙女，你也就是个地上的穷小子，你们不可能。”
宋钢想起了个美丽ษ的传说，他说：“天上的七仙女也喜欢地上的董永”“那是神话故事，那是假的，不是真的。”李光头这时发现了什么，他认真地看起了宋钢，指着宋钢的鼻子问：“你是不是喜欢林红?”宋钢再次脸红了，李光头跳下桌子，站到เ了宋钢的对面说：“我告诉你，你不能喜欢林红。”
宋钢有些不高兴，他说：“我为什么เ不能喜欢林红?”“妈的。”李光头惊叫了声，他的眼睛又瞪圆了，他喊叫着对宋钢说，“林红是我的，你怎么เ可以喜欢林红?你是我兄弟啊，别人可以和我争抢林红，你不能和我争抢。”
宋钢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迷茫地看着李光头。这时李光头充满感情地对宋钢๐说：“宋钢，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林红，你为什么也要喜欢她?你这是乱囵啊!ำ”宋钢低下了头，他不再说话。李光头觉得宋钢感到羞愧了，他安慰地拍拍宋钢的肩膀，对宋钢说：“宋钢，我相信你，你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接下去李光头自作多情了，他看着宋钢自言自语：“林红为什么不对别人说那句话?为什么เ偏偏对你说?她会不会是拐个弯说给我听的?”这天晚上宋钢失眠了，听着李光头甜蜜的鼾声和来自美梦里的吃吃笑声，宋钢๐在床上翻来覆去。林红美丽的身影和美丽的神态在黑暗里时隐时现，让宋钢心驰神往，有会儿他忘记了李光头，于是他品尝到了什么เ是幸福。他的想象在黑暗里飞翔，他和林红像对恋人那样亲密无间地走在我们刘ถ镇的大街上，接下去的情景是两ä个ฐ人拥有了间屋子，像夫妻样相亲相爱。可是这想象中的幸福昙花现，接下去往事蜂拥而至，他想到了父亲宋凡平惨死在汽车站前的情景；想到เ了自己和李光头嚎啕哭叫的情景；想到了爷爷拉着板车让死去的父亲回家，家人走在乡间的泥路上放声大哭，路边树上的麻雀飞散时惊慌失措；想到了他和李光头相依为命地将死去的李兰拉回村庄。宋钢最后想到的是李兰临终前拉住他的手，要他好好照顾ุ李光头。宋钢泪水涟涟，浸湿了枕头，这时他痛下决心，他辈子都不会做出对不起李光头的事。然后晨光初现，宋钢终于睡着了。
中午的时候，宋钢下班前就从五金厂偷偷溜了出去，快步走到了针织厂的大门口，在那里等待着林红下班走出来。宋钢要告诉林红，今天晚上八点钟，他不会到电影院后面的小树林里去。他只想说这句话，他觉得这句话已经表明了自己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