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太后缓缓道：“长幼有序。如今神宗皇帝诸子，申王虽居长，奈何有眼疾，不宜以国家相累，以下再叙长幼，当立端王。”
一语未尽，太后再拭泪，出声呜咽。
“我听见很多声音……”赵煦喃喃道，“焰火在宫烛上跳舞，积雪在石阶上哭泣，微风梳过帘栊，花瓣在梅枝上颤动……殿外薰衣的内人困了罢？我听见她不断低头的影子在和雾气磕碰。”
赵煦却勉强一笑：“回光返照罢了。”
蕙罗向赵佶转述，赵佶应道：“臣爵位服玩，皆为陛下所赐，即便献上所有财物也难一谢圣恩。陛下违和，臣恨不能ม以身相代，此香虽贵，却无法尽表此间心意。万望陛下笑纳，有幸长伴君侧，此香也是生得其所。”
赵煦ะ让蕙罗传话：“我做了十四年皇帝，你且说说，哪些事做对了，哪些事做错了。”
“朕已宣口谕，进内人韩氏为才人。”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从今往后，朕一切汤药须由她进奉，否则朕不会服用。”
朱太妃见状也要求辟净室守护赵煦，被向太后以“关心则乱ກ，太妃如此徒增烦恼”为由拒绝了。
蕙罗微觉尴尬，却也无理由拒绝，只得应承下来，前往赵佶宫室。
蕙罗点点头，接过篦梳，在藤榻枕后坐下，准备为赵佶梳头。
王诜徐徐引箫至唇下，乐声渐起，数名舞者相继而入，皆着楚汉铠甲，手持磨去锋芒的长矛，进至殿中，分为两列ต，舞动兵戈作对战状，但动作花哨，节奏徐缓，程式有舞蹈之精巧而无武技之犀利。舞罢一轮，舞者立定，有二人站出，应着箫声念道：“伏以玳席欢浓，金樽兴逸。听歌声之ใ融曳，思舞态之ใ飘摇。爰有仙童，能开宝匣。佩干将莫邪之利ำ器，擅龙泉秋水之ใ嘉名。宜到芳筵，同翻雅戏。辄持薄技，上侑清欢。”
此时赵令穰横抱四弦琵琶，弹指一挑，琵琶声起，寒光闪过，广袖一旋，两位亲王开始引剑相对。
赵佶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到此处，赵佶一哂：“郑声淫，多咏男女之ใ事，尚宫当然不会让你们去学。”
赵佶与夫人相视一眼，王夫人立即赧然低避开他目光，赵佶则笑而不语，但命身后侍从将带来的观音像呈上。
太后颔，又对赵佶道：“十哥必是素日通读佛经，深解观音菩萨慈航普度、甘霖遍施之善心，才能ม另辟蹊径，画出如此神慈爱的观音。”
蕙罗想了想，道：“那用玉露散。这药是芙蓉叶研成细末，用银花露同蜜调成的，专治疮痈之ใ毒，尚服局常备着，就为防治蜜蜂蜇伤……你等等，我这就去尚服局取来。”
蕙罗接过看，见上面写着二字：“多谢。”
“不是。”蕙罗回答，“我没有父亲……我从来不知道父亲是谁，入宫之前，抚养我的一直都只是妈妈。”
赵佶靠近她，牵出中ณ单洁白柔软的衣袖承接了她即将落下的两滴泪，然后轻轻搂了搂她，而这次拥抱与以往不同，并不炽热激烈，没有任何意味，环臂拥她时注意保持着一点距离，手也只是在她背上微微拍了拍，更似亲人之间的抚慰。
太后宫押班又称押班殿直，是作男ç子装束。王湲皂软巾裹头，穿紫ใ叉襕窄衫，腰系金束带，闻太后答应一声，走到蕙罗面前亦如男子般躬身一揖，微笑道：“请随我来。”
王湲微笑道：“不瞒妹妹说，十大王正在东阁书斋中为ฦ太后画ฑ一幅观音像。你来之前，我原本是在书斋中为十大王洗笔，离开这一阵，也不知他画ฑ得怎样了。”
蕙罗怔了怔，反复思量他这话，不由á重复道：“扶官家到เ床前？”
蕙罗顿ู时羞红了脸，忙拭干泪痕，深垂着头走到赵煦身边，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他至床前，整理好衾枕，请他躺下，又为他掖好被角，然后迅速退开数步，在一自觉安全的角落侍立着。
林司饰亦沉默了。又有人问：“可以去求求十二大王和圣瑞宫么？”
守门的小黄门见她回来，含笑问：“姐姐是有事要见娘娘么？容我前去通报。”
“你真不知？”太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似还准备继续问，帘外的赵似却于此时开口打断了她。
但赵似那ว句话似乎起了作用，太妃打量着蕙罗，眼神柔和了许多。蕙罗梳头的手法也像是令她感觉颇惬意，少顷，她对蕙罗薄露微笑：“你这丫头手确实巧，怪不得官家留下了你。”
赵佶浅笑道：“我知道。”
“寻常柑橘之花岂有朱栾那ว般芬芳清婉,ไ”赵佶笑道，“永嘉之柑为ฦ天下冠，花比柑橘，但其香胜于柑橘远矣。用来蒸海南笺香，味道清新，余馨悠远，堪称一绝。”
惊疑之ใ下，蕙罗浑然忘却礼数，一双眼睛直视着他，良久亦不知回避。
此时的他，完全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哪里有半分妖气……蕙罗越困惑，而目光依然锁定在他身上，难以移开。
蕙罗道：“司饰内人每日所穿的衣裙皆有定制，何况做我们这活儿，面花和胭脂ฦ水粉还会缺么？平时也不大用的……”
“这里的人？”翘翘一横眉，道：“这里的人可坏了，当年我真是受尽她们折磨……”说到เ这里好似又想起什么开心之事，忽地笑开，又笑对蕙罗说：“姐，你知道么？今天我请皇后把林司饰唤了过去，专门为我梳头。”
似乎过了几千年，她才听见赵煦的声音又响起：“还好，没我想象的丑。”
此后赵煦没再说话。有内臣和侍女进来，蕙罗告退，赵煦却又摒退众人，只留下蕙罗，道：“你再坐坐罢。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