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醉桥又用手去撑他的眼皮，枯云不知怎么，火了，打开他的手，说：“你以为我想要这双眼睛？你要你挖出来！挖出来做玻璃弹珠玩儿去！”
第二天早晨，两ä人在餐厅里碰到，各自吃早ຉ点，清粥小菜，枯云吃得嘴里没味，还是在尹醉桥的嘴里讨到了一点滋味。
枯云点点头，夜晚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再无话语，剩下呼吸，一缓一急，又一缓一和。
枯云知道后，便劝玛莉亚不用常来，她该有自己的生活。玛莉亚一把搂住他的脖ๆ子猛亲，回说：“你现在住在这里，我很放心，法米，你在这里，会很好的。”
枯云问他：“尹鹤最近还来吗？白天我睡着的时候……”
“那ว你怎么解释你要杀他？”尹醉桥问道。
“这怎么不知道，黎宝山以前在苏州也老有名气了。”
“你看这个杀人犯像杀人犯吗？”长官嘴角一抿，把通缉令递到了玛莉亚手边。玛莉亚抓过那ว通缉令，笑着说：“我看是不怎么像，这么好看，应该去当电影明星呀。”
马修的中文很好，也很地道，他是来探望兼来和俏朵儿辞行的，今年新历年底，他就要卸任公董局总董的职务回法国了。
马修不响，他看向一直站在床边的哑巴。哑巴在搓手，头低得很低。
说完，枯云提着自己的箱子就冲出了船舱，去到甲板上抽烟。船在太仓靠岸，枯云随着人流下了船，站定在码头上等尹醉桥，良久过去，眼看着已经再没有乘客往船下走，枯云总算是等到了尹醉桥。他倒悠哉闲哉，两脚不沾地，坐在张大红椅子上，被四个轮船工人给抬了下来。
这时那四个轮船工人收了尹醉桥的钱，将椅子放在了地上，转头就回了船上。枯云冲他们招手，喊他们回来：“人就这么丢â在这里了啊？我和他可没什么关系！我不会管他的死活！”
黎宝山莞尔，不响，他知道枯云是在使激将法呢。枯云转而又很悻悻的了，垂着手，说：“我知道你是怕我遇到危险。但是……”他看着黎宝山，“但是我也怕你遇到危险啊。”
枯云没出声，黎宝山松开了他，在他眼前一挥手，仿佛是在变戏法的艺人，笑着对他道：“你看好了。”
枯云劝了几次没能劝下来，栾美莘还道：“小叔我看你还没成家，以后有了老婆孩子多得是需要用钱的地方呀！你这钱我不能收……你每月照顾我们一些就已经是我和文文的福气了。”
黎宝山道：“大嫂您别多想，没有要赶您走的意思，只是恰好苏州ะ有处空房子，您要是不愿意去的话，留在上海我们也很欢迎的。”
枯云还是很有教养的，他问道：“那您找我有什么事？”
“你……！”年轻男子摔在了地上，一双丹凤眼里射出两道青光，手撑着草地才打算跳起来，枯云却站到他面前，道：“我什么เ我？我住到了黎宝山这里就成了招你惹你的人了？你怎么不去冲瞿妈、姗姨和小广发火？怎么不去掐他们咬他们啊！我是不是站着不动你也觉得我在对你示威？！半年之后我还住不住这里又关你屁事！一口一个兔子的，你愿意承认我还不愿意当呢，谈朋友听说过吗？自由恋爱知道吗？”
第6章
枯云亦来说劝慰体贴的话，玛莉亚暂时止住了眼泪，只是她依旧很伤感，直到黎宝山和枯云将她送回家中，她的眼圈依旧ງ泛红。枯云放心不下，留在了玛莉亚的公寓陪伴照ั料她，黎宝山给了他自己的住址，先行离开了。
尹鹤笑着纠正玛莉亚：“豆腐西施ๅ可不能这么用。”
黎宝山道：“尹千翁身体向来健康，风寒罢了，很快就会好了。”
尹鹤哭笑不得，在一众来来往往的路人面前，俯下身拍拍他，劝慰道：“别ี生气了，现在看清楚这个人的真面目也不迟，以后交友谨慎起见便是了。”
“吃饭就免了，”枯云整理衣装，鼻尖还红着，说，“去北四川路，跳舞去！”
正值夕阳低垂，日光迷离之时，恰是个好睡的光景，枯云那ว方才被汽笛声惊起的魂灵又飘飘然要带他入梦，他整个人懒โ懒散散地陷在皮座椅里，唯脖子向前伸着，仿佛是被外头那极美的天色勾住了衣领ๆ。紫粉色的晚霞如纱般自云端轻轻抖落，这薄纱一角落在那水天交接处，被卷进了黄浦æ江里便成了道道粉色的浪，为这汹涌的江水平添了几分柔媚。
礼查饭店享誉上海，内外装潢皆是别致华美，数间别具匠心的套房，宴会厅中最叫人津津乐道，独树一帜的莫要属这孔雀厅了。白天时，修饰屋顶的彩色玻璃经由á日光照射自然在地板上落下了仿似孔雀开屏般的影，到เ了晚上，这儿就成了个热闹非凡的跳舞场，欧洲舶来的宫廷舞曲一首接着一首，美酒盛馔取之不尽，那玩乐的兴头也是永无止尽，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深夜离别时也并不会有人惋惜感慨，宾客们都明白，这分别不会太久，不消半日，他们的下一轮狂欢便又会开始。
这个红衣长发的人是个男的。
他知道他还没到蒙林，蒙林还在更远的地方。蒙林在雪山里，在一片被火烧过，寸草不生的黑色荒漠上，在一座城堡的阁楼能看到的地方。
光祖怔了怔，最后还是笑了，和枯云握了下手，给他留了些盘缠，道：“成天给你灌输革命思想，你这榆木脑袋，驴脾气，就认死理，认自己的理。”
枯云看看那ว些钱：“人不都这样吗？认自己的理。”
光祖拍他一下：“别看来看去了，正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