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跑前跑后地吆喝着:“五个小队按次序排好,把牲口弄干净,给鼻梁上把花戴上。进城呀,把吃喝带齐。检查你们的东西,不要把啥忘了。会计?会计呢?各队会计都跟上。还有啥问题没?”见无人答话,高喊了一声:“走!交公粮!”大车就一驾跟着一驾出发了;他也跳上了最后一辆大车。
车队出村后,马碎牛就夺过了他大手里的鞭子。他分开两脚,站在辕马身后的车梁上,鞭子在空中甩出许多花样,那鞭稍也发出清脆的响声。
秃子立刻从架子车上跳了下来。
爷爷抽着旱烟,只是静静地坐着。赵俊良就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
奶奶犹豫地看着爷爷。爷爷说:“让他去吧。”
“放心吧奶奶,现在是六三年了,年景好多了;路上已๐经没有人抢吃的了。我一定平安地把东西交到เ叔叔手上,再平平安安地回来。”
马碎牛点着了柴堆,那明火就半死不活地燃着,冒出的浓烟粗壮如工厂的烟囱。马碎牛呆呆地看着烟柱冲上了天,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无限感慨地说:“一股青烟都知道往上走,咱六个英雄好汉真的这一辈子就呆到这马跑泉呀?”
明明认真问他:“那你到底想在城里干啥大事呢?”
赵俊良急疯了!所有的人都逃离了戏台却惟独不见马碎牛,他抱着马碎牛交给他的那些皮影声嘶力竭地喊叫。火太大了,烤的他靠不到เ跟前,他更怕烧毁了怀中这些马碎牛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出来的皮影子。正当他束手无策时,猛然看见有人背着个人披着一身烟火从天而降。直到他看清了是两个人落地、而背着人的确是马碎牛后这才放下心来。
习相远面有愧色,低着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马碎牛,果断地说:“兄弟,你比哥强,那ว件事是哥错了------ๅ”
一张油红油亮的猪脸作为招牌平展展地摊在案上,空洞的眼眶控诉着生命的不公。一把油腻的短刀正在飞快地将一叶紫ใ红色的猪肺切成一指宽的条索ิ。
卖猪头肉的人红光满面。他越听越高兴,笑眯眯地频频点头,极有耐心地听完了六个人自报的钟情部位后,连奉承带打趣地说:“还是娃们有眼光:会吃。啥都尝一尝才是吃肉的行家。不过,一挂猪下水快让你们吃全了,呵呵。”
“你个王八蛋,就会糟蹋人!你能保证你以后就能像你说的那样有尊严、有贡献、有幸福地去死?”
“也许是今天逛会逛累了?”
“因为打赌本事就是违法的。”
赵俊良走到เ那些聚精会神看戏的大人背后,选了一个面容和善的老汉,陪着笑脸说:“老叔,我们几个碎娃个子小,站到后边看不见。你老人家让一下,让我们站到前边行吗?”那ว老汉说:“有啥不行的?往前站。”赵俊良就带着五虎上将往前挪动。随后,他再次对前面的大人说好话,人家虽不情愿,但看到他们确实个子小,恳求之ใ色又非常真诚,侧身让开个缝,他们就又往前挪上一段。就这样,他们很快就由站着看戏的人丛中挪到了坐着看戏的人群背后。六个人满足了,他们不再往前挪——也不可能ม往前挪了。马碎牛佩服地看了赵俊良一眼。
山东大汉突然面露凄楚之ใ色,他慈爱地走过去,抚摩着儿子的头,悲凉地说:“孩儿,那可是普天下变戏法最大的愿望啊!可惜到เ今天粮食还得靠种地生产。你饿爹也饿,不过不要怕,咱父子俩给眼前的这些大爷、大叔,还有前边坐的这些大哥哥们表演一齣拿手的戏法,这些大爷大叔大哥哥们咋会眼睁睁看着你挨饿?随便赏你几个小钱就救下你的小命了。”
看热闹的人凄然动容却又中气十足地为他的英雄气概叫好。
马碎牛说:“知道,他要设八座桥就把桥架到陇海铁ກ路上了!”
赵俊良一下就愣住了,这是他从没有想到的问题。但他还是趁着兴头接着讲了下去:“有一天他家的老牛突然开口讲话了,说晚上有一群身着彩衣的仙女要来这里的水塘洗澡,让牛郎把那件红色的衣服藏起来,那个丢â失衣服的仙女将来就是他的妻子。那天晚上月白风清,果然许多仙女飘然下凡。她们嘻嘻哈哈地落在塘边,把身上的衣服搭在周围的花丛上,踏着月色下塘沐浴。牛郎潜了过去,藏起了那件红衣服,后来就娶到了织女做妻子。他们夫妻二人男耕女织、恩恩爱爱,还生了一儿一女——”
那王师果然吝啬。任凭叫街的翻新花样、将双刀在胸膛上拍的震耳欲聋,就是不理不采。他两眼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农具,头也不抬。有顾客问价,就热情招呼;只是声音略大了些儿。问价的走了,或者是生意做成了,他就继续定平了脸,再搭蒙下眼皮儿继续看着面前的农具。
“叫街的没眼色,石头那能捏出水?我看你拍到天黑也是白拍。”
赵俊良说:“七月七是有情人相会的节日,他都肝肠寸断了,咋能受得了?”
“那你给我说说逛会的人都在干啥?”
赵俊良想了想说:“拿走可以,但一定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是在这儿拿的。平时也不能拿出来向人炫耀。还有,这地方是六个人的秘密。谁都不能ม向外人泄露。我看咱们还得准备一些胡砌,把这个ฐ洞口一堵,再用泥抹平。不然万一有人进来就可能ม把里边的东西偷光了。”
秃子提醒大家:“还是先出洞吧?到外边再慢慢发感慨;我总觉得呆到เ这里头心里不太塌实。”
“俊良,你呢?”
手电光的强度有限,两ä个洞子都看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