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时他并无抱怨，只是平静地叙述，却比抱怨更让人同情。
“她身体不好，没病，就是弱，很多事情做不了。比方แ做饭就做不了，闻到เ油烟味就反胃，就吃不下饭，只好我做。孩子生下来以后她身体更弱了，夜里得我起来给孩子喂奶，把尿。有次孩子半夜发烧，我个人抱着他走了好几站地去医院，夜里没车，孩子太小，自行车坐不了。”
“快检票了。你就这个箱子么？”
他约三十来岁，中等个。五官平淡，没什么เ特点，好的不好的特点均没有。肤色偏黑，毛色很好，板寸头漆黑放亮。服装随意得体，上身件深蓝ณ恤，下面条白棉布裤，凉鞋线条宽大简洁，穿着袜子。拿书的手指甲红润，修剪整齐。看样子还行。这时他扭过了脸来，我方意识到เ研究他的目光是过于专注了。我正好与他的目光相撞，脸上不由红了红。他笑笑，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么เ似的，说：
我语双关：“完了。”
“韩琳，”我茫然扭过脸去，是他，那位我尊敬的老师，站在座椅之ใ间的过道上，两眼含笑，问，“完了？”
后来护训队毕业，我被分进了岛里的医院，永远地离开了他，再没有过任何联系，没写过信，甚至想不起打个电话。打电话原是极容易的事，两个医院有直接的业务联系，可是我没打。这跟道德呀理智呀什么的没有关系，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曾有过不道德不理智的念头，只是没想起来就是了。可是我忘不了他，他的存在和他的认可在我心中变成了精神类的东西，我很骄傲。仿佛自己是个衣衫褴褛ນ的百万富翁，了解的人自然会看重，有眼无珠的忽视我丝毫不以为意。我生活在我的内心世界里，那世界被知识被书本被未来被自信充实着。唯令我遗憾的是工作，护士工作，它过于简单被动，与我渴望的钻研创造绞尽脑汁儿的境界差距太大。有天我们内科护士班得到了个ฐ择优保送的医科大学名额，大家都认为这名额非我莫属，我也这样认为ฦ。可最后这名额却归了小姚，个脸蛋像水蜜桃样饱满的县城姑娘，见人爱笑，笑得甜汁流溢。得知是她时我简直傻了，个ฐ劲地跟雁南说：“这是怎么เ回事？她连汉语拼音都不认识。她去不如我去，真的，不骗你！”雁南满脸的怜悯，迟疑了会儿才告诉我，她已打听清楚了，那是我们主任的意思。其实不用打听也应该想到เ。内科大事小事主任当家，教导员不过是个摆设。可是我不能ม理解不能接受——主任！为什么？他是五十年代的老大学生，口俄语说得唱歌样，医术漂亮，人也漂亮，威武魁伟，气宇轩昂，因有海外关系才被从军区总院下放了来。他来后不久就对我的才智表示了公开的欣赏，我视他为知音，小心翼翼保持着与他的距离——在崇拜敬重的人面前我的首要反应永远是拘谨，好比爱极了样东西反而不敢轻易触碰，生怕不当心损害了它，唯有以十倍出色的工作学习响应着对方的欣赏，深信对方的心智完全能够体会，理解。但显然他更欣赏小姚。小姚哪好？“小姚â使主任感到了他作为个男人的魅力。”雁南说。并举ะ例说明。有次雁南来我们护士办公室找我，遇上了主ว任和小姚â。主任问小姚为什么不服从护士长分配去做件什么เ事，小姚身子扭，背对主任小嘴微噘道：“人家不愿意嘛！”主任凝视着小姚甩给他的后脑勺，脸上露出了年轻温柔若有所思的微笑。
魏申申却不认为这是成功。“那算什么！”她说，“你为ฦ什么不给他来个第三者插脚๐？”我立刻痛心地发觉我选错了谈话对象，或者说选错了谈话题目。懒懒地，我说：“插不上。”“你插了？”“那时还不兴这个。”魏申申看着我笑笑，轻轻地摇头，副恨铁不成钢๐的神气。我把脸扭向了边。
“有好长段时间了，我觉着活着没劲，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毫无变化，也看不到เ什么变化的迹象。个男ç人，出生于军人家庭，从小听到เ的看到的都是那些，受到的教育也是，有几个心里没有过英雄梦伟人梦？当兵后转业，是对我的第次打击，后来是父亲母亲去世，再后来是结婚生子，使我觉着所有的梦想都离我远去了，我却无可奈何。刚才说到董振堂时你用了个词儿，‘惨烈’。惨是惨，但同时还有个‘烈’。壮烈，热烈，轰轰烈烈，都是‘烈’，千古留名万人瞻仰，也不枉来世场，都比我这样强，有了不多没了不少无声无息庸庸碌碌，蚂蚁似的。有时睡觉睁开眼来，躺在床上，我就盼着来场战争地震什么的，摧毁切改变切，顶不济，大家块，死了拉倒。去云南之前正是我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我决定跟小唐复婚，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对生活不再抱什么希望，既然是混，跟谁混不是混？男人往往是最脆弱的，不堪击，特别ี是我这样的家伙。感谢命运，让我在这个ฐ时刻遇到了你。韩琳，我有很多的毛病，我非常清楚正是这些毛病使我走到了今天这步，我想，从现在起，得开始改了。第步，先戒酒！”我抬头看他。他没有看我，说：“昨天夜里你都没怎么睡我知道。”汽车从我们身后赶过，辆辆奔驰远去
雁南来了，等好久了。她刚生了孩子，还有几天才出月子，听说我回来了，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人整个ฐ胖了两圈，更白了，白又亮，所以见面就抢在我的前头说道：“我现在是不是像个刚ธ出笼的发面馒头？”然后又转脸专门向彭湛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