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让我定在原地的，是从车上下来的人。
我在心中默默赞美了司机的职业水准。在我迈下楼门前最后一级台阶的那一秒钟，幽黑的车身静静滑到我面前，停稳。时间把握之精准，着实令人叹服。
唯一标注着时间延伸的，竟是一日日加重的灰霾。
离开的这四年，这座城市倒像是没有什么变化。也许拆掉了更多棚户弄堂，立起来更宏伟的建筑地标，却再没了原来轻而易举ะ便天翻地覆的感觉。
从震惊到茫然，从茫然到เ惊惧，从惊惧到疑ທ惑，从疑ທ惑到焦虑，从焦虑到平静，再一直到现在，我觉得自己้从头到เ脚的每一丝神经，都已经有了一种无比强大的自嘲精神。
这四年，每天看着秒针“滴答滴答”地转过去，恍惚间，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仿佛也都随着这些空洞而焦躁的滴答声脱胎换骨。
头发微微有些长，是我最喜欢的韩剧男主的发型，刚睡醒时会全部蓬ศ起来，像一只有些呆的泰迪。
穿着我五十块钱两ä件淘来的情侣睡衣，我的上面印着“主公”，他的上面印着“忠臣”。
当初败在我手下的两个安眠药受害者齐齐登场，我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一条攻心为上的谋略和计策，还是一场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报复。
“萧池，你也好久不见。”我十分勉强地冲她笑笑。
她向我颔首，却没有说话。
之后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三个人都立在原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在这样的对峙之下，我知道自己一点胜算也没有。但是我答应过苏函，要尽最大的努力，哪怕是垂死挣扎。
于是，我尽量平静道：“我以为ฦ，前天萧先生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๐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是明确了。不过显然，萧先生并没有理解。”
我的话音一落，四周又恢复了无人般的寂静，并且气氛比刚ธ刚更加诡异。
半晌，萧池上前了一步，我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这个行为ฦ丢人得很，可为ฦ趋利避害的本能所控，我也无能ม为力。萧池大概只需动一根手指，就能把我撂倒。
她却并没有碰我，只是将一支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递到我面前。我谨慎地看着她，并没有接。
“是苏先生。”萧池的美惊为天人，但这样的女子一旦平静得近乎ๆ空洞，就有了一种冷酷到残忍的效果。
我一把抓过手机，恐惧和愤怒几乎ๆ要喷薄而出。我已经做了让步，他还是非要毁掉我的一切不可么？
“函，是我，你现在哪里？”
“小漫，你在哪里？我刚ธ刚通海ร关时，他们说我携带了违禁品，正在调查。没关系，是他们弄错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在哪里？来机场了吗？”
疯狂流动的血液ຂ在我耳中，如爆破的弹药般轰鸣。苏函还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一个ฐ字也没有听清。
一整天粒米未进的恶果终于显现，我身体里的糖分大概行将流失殆尽。眼前倏的一黑，我晃了一下，勉强扶住身旁硕大的行李箱作为支撑。
两双急忙伸来搀扶我的手臂，都被我踉跄着挥开。
我命令自己站直身体，死死盯住萧池的眼睛。她的神色告诉我，我现在的样子大概ฐ像鬼，而且是一只发了疯的鬼。
萧池一向是完美的，她完美得像一尊雕像，永远只有一个表情。
可现在，她的眼里有情绪闪过。转瞬即逝，快到我没有来得及分辨，那究竟是什么情绪。快到能够让旁人怀疑，看见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我很确定我看到了，那好像是出乎意料é的惊讶。能让萧池惊讶，可见我现在的样子，吓人到一个怎样的程度。
我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狠狠盯着她。因为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先开口，我就彻底输了。
既然他们已经采取了行动，条件自然要由他们来提。我越急迫，越被动，越是要一败涂地。
即使真是雕像，被我这样盯着，大概也会不自在。果然，萧池低头眨了下眼。抬起头时，她的眼波平静得，如同结了层冰：“夫人，只要夫人和我们回去，这就只是个误会。”
“几年不见，看来萧先生在卑鄙无耻一途上，倒是仍然风头无两。”
“夫人，请您不要这样讲先生。”愤怒？居然是愤怒。
这一次，那ว双美丽而冷漠的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情绪，被我看得清清楚楚。脑海中的几块尘封许久的碎片“咔哒”一声，全部归位。
“呵。”我仰头了然一笑，“萧先生有你，可真是幸运。”
萧池那张美得不甚真实的扑克脸，应声瓦解，垂在身侧的修长双手，紧握成拳。
我突然有些不忍。这一切和萧池又有什么关系呢？从前短暂的接触里，我便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如今看来，她所承受的痛苦，并不一定比我要少。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女人何苦难为女人。何况，难为我的，并不是她。
我把萧池的手机递还给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抱歉，是我失态了。”
她接过手机，低头微微一礼ึ，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