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舟还没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跟叶峥待久了，他的鼻子居然也娇贵起来，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口。女人扯着嗓子的抱怨隔着一层门板，机关枪似地突突着听觉神经。
江可舟快两年没来过舅舅家了，放眼望去全是陌生建筑。他拎着水果和牛奶，问了好几次路才找到单元门。据蒋林英说，舅舅王义开的出租车在高速上强行追尾大货车，直接钻进了人家底盘下面，被卡住拖行了上百米。司机手臂腿骨骨折，车上坐着的两个乘๖客重伤，眼下还在医院躺着。王义负事故全责，出租车公司和伤者家属都追着他要赔偿，蒋林英为了省钱，只在医院住了两天就让他挪回家。
江可舟用空着的那ว只手拨拉掉他的爪子：“你就作吧，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抓着我干吗？老实躺着，我去拿药。”
叶峥就像只摊开四肢、任人抚摸的大猫，眼角微弯，伸手去捏他的脸：“喝了一点，不多，别生气。”
“还有……？”江可舟眨眼，“那个，还有……我没及时求救？但这不是没找到机会嘛……还生气？我到底错哪了，你说我改好不好？”
叶峥：“还有呢？”
“啊？”谢阿姨回过神来，连忙把渔网扔回盆里，朝鱼贩子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她把一条新鲜鲤鱼从水里捞出来，又放回去，再捞起来，再放回去，如此反复，眼见那鱼张嘴瞪眼、摇头摆尾，窒息得恨不能咬舌自尽，菜市场的鱼贩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姨，您到底是想买还是不想买啊？您再犹豫一会儿，这鱼就给祸祸ຖ死了。”
“叶峥……”
“我在。”叶峥尽力维持着声音平稳，不住地亲吻他变得滚烫的额头，“我在这呢宝贝，别怕。”
叶峰此时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今晚退让的举动让他在朋友那里大失脸面。后座上的韩煦阳和另一个小男孩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那个ฐ姓江的最擅长拉帮结伙颠倒黑白，叶少您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他那种两面三刀的白莲花蒙骗。”
一边是纠缠不清的暧昧，另一边却是迥然不同的寒冷。
叶峥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惹得江可舟不住偏头躲，一边问：“我帮了你个大忙，让你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江可舟完全懵逼了，不明白画ฑ风怎么说变就变：“你……什么意思？”
半晌，江可舟才像突然回魂了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咣地撞上了办公桌，听得叶峥都跟着一哆嗦。
“生气”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面前的人突然俯下身，一个轻得似是而非的吻猝不及防地擦过他的唇角。五感瞬间去了四感，只剩ທ唇瓣印下的温度，在叶峥离开后依然清晰而鲜明地烙在肌肤的记忆里。
被他称作宋哥的男人大约四十，小眼厚唇，剃了个ฐ青皮，闻言冷笑起来：“就你这猪圈？姓江的，你是不是不记得欠了老子多少钱了，啊？”
客厅里坐了好几个不似善类的男ç人，都是凶神恶煞的面相。屋子里乌烟瘴气，除了几把塑料椅子，空荡荡的几乎与毛坯房无异。江宏伟鼻青脸肿地被绑在暖气管子上，右手不知被什么砸得血肉模糊，见江可舟进来哑着嗓子喊起来：“宋哥……宋哥！我手头是真没钱，您再宽限几天，我一定能弄到钱！我去把房子卖了！”
他疲倦得厉害，站在马路牙子上伸出手，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出差在外多有不便，而且他又有失眠的毛病，在外面三天两夜几乎ๆ没怎么睡着过。
深夜十点，车站大厅依然人潮熙攘，出站口堵满了来接站的和举牌子吆喝“去机场走吗”的揽客司机。江可舟拖着小行李箱穿过人群，推拒掉几个问他住不住旅๓馆的中年妇女，也没试图在翘首以盼的人群里寻找身影，只想走远点抓紧打个车。
年轻男人替他拿起杯子，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室，沿着走廊慢慢朝办公室走：“脱离这一行太久ื了，开头有点吃力，现在刚找回了一点感觉。”
“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你偷懒，”钟教授笑着说，“你可比那帮小孩自觉多了。多读书，最好能ม接触一些实务。”
“是。”
钟教授又道：“我下半年有一门开给本科生的课，正好你要过来读研究生，有时间给我当助教吗？”
年轻男人的眉梢讶异地一扬。与他惯以示ิ人的温和沉静不同，这个细微表情带出一股明亮张扬的少年锐气来，犹如包裹在石皮中的美玉突然露出光华流转的一角，连钟็教授都骤然被这种气质打动了。
“有时间，”年轻男人点头，郑重地道谢，“我会好好干的，多谢老师费心了。”
钟教授笑眯眯地摆手示意不用谢，一边走进办公室，状似不经意地问：“哎对了，小江，你有女朋友没有？”
江可舟哑然，片刻后哭笑不得地道：“有了。”
钟教授呵呵笑：“挺好，挺好。”
江可舟从钟็教授的办公室告辞，穿过长廊走向电梯。下课后楼中的学生差ๆ不多都走光了，空无一人的走廊被下午三点的明亮的阳光照得一片堂皇，无端地令人心情愉悦。
他等电梯时顺手按亮手机。通知栏跳出实时新า闻，他一眼看见熟悉的名字，赫然是一则警情通报。
根据群众举报，警方在某区某公寓内将涉嫌非法持有毒品的三名嫌疑人宋某，谢某和言某抓获，并在现场起获少量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