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西北的日子里，祖母不再是金贵娴贞的状元夫人，也不是江南陈府的长房大小姐，她只是一个被贬六品通判的妻子，随着丈夫在硝烟糜烂，人民流离的戈壁仓皇而生。
末世的状元夫人并不好做，不到三年，祖父因政见不和得罪了上司，被朝廷一纸调令派去了西北，祖母二话不说，带着刚满三岁的父亲随着祖父一同前往。她那时，也不过才十九岁。
其实我顶烦她这种“要死不活”的表情，总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着实让人讨厌。
我即刻๑坐下，突感一道冷光激射过来，原来不知何时贺叔君同学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旁边那位王家小姐显然已从她朋友那知晓了我的“光荣事迹”，此时的眼神也好不到哪里。
他们的婚礼定在十一月九日，初冬时分。两家人商量好要办新式婚礼，索ิ性将地点选在了南京城外最大的英菲尔曼教堂。这片区域自《南京条约》后统一划给了英政府管理，远处大大小小七八座教堂皆以英菲尔曼为，形成了几十年稳固的教区文化中心。
半晌过后，唱诗班的吟唱声渐渐低了下去，今日的弥撒也就到เ此结束了。教堂的大门被打开，人群随着洪流慢慢散去，海朱和世舫起身，同神父交谈起过几日婚礼的细节问题。
所谓的“功能衰竭，苍老而死”不过是表象，真正可怕的内在还等着我和姐姐及众人近一步挖掘。
然而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因为偶然被关在花园的禅室，我竟在无形中ณ现了祖母三年前死亡的秘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那时想不愿去打扰姐姐，可此时看她的表情，我竟隐隐有了愧疚的感觉:๘“姐姐我……我是怕告诉你让你分心，所以才……”
姐姐看着我，眼眸如波，朝着西堂所在的方向浅浅一漾，温柔的眼角闪过一抹凌厉:๘“从我的事无端被二婶婶知晓开始。”她顿一顿，继续说:๘“小妹你竟不惊讶？想来也是知道了。”
“你……”
“这件事只有韩妈自己清楚……”
贺叔同说罢，将我交到เ韩妈手上，转身离去。
“好，回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流逝，大概ฐ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忘了自己说过什么เ，做过什么เ，我才听到顾少顷清晰传到耳边的低语:“记得来时我说的话吗？”
“那好，韩妈的事你也别知道了，我一个人去。”
“不下，你不告诉我就不下。”我耍起了横。
绣楼里安安静静的，自父亲将家里的大部分产业分给二叔三叔后，长房除了剩下的祖宅还是祖宅，偌大的家业被划分，家里只余一个成衣铺子和几亩祭田维持成本。父亲辞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了韩妈和木伯几个ฐ老人，及母亲的一众陪房。而韩妈，更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祖母最得意的副手。
刚刚ธ的那个梦又是什么เ？成韵哥哥的警告么เ？
“你觉得韩妈会背叛你们家吗？”
我想了想认真答道:“韩妈是祖母留下的老人，从小照顾我，除了她家里还有一个厨娘，一个打扫丫头，两个门房媳妇。”
她看着我和母亲惊愕的脸，凄然地笑:“你们糊涂了吧？其实我早从顾姨太太那ว知道了真相，为何还要执意嫁他？这个ฐ我却不能说，只是一点，顾儒林我嫁定了。母亲，我没有变，你听我说，小妹永远不要再进顾家的门，她和顾少顷……断了罢，不会有好结果的。父亲要回来了，我也该准备嫁衣了。”姐姐说罢，不再看我和母亲，转身去了卧房。
“姐姐……”
之后，一夜未睡的老师开了口:๘“儒林，我本不该插手。我本以为我会在刘ถ家见到你为少顷ั上门提亲，谁曾想……哎……”
久久的沉默压抑着这所大宅里的每个ฐ人，玻璃窗上面，没来由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水声，无形的烦恼跟着我们，在水珠银烂的早晨，敲打着每一个ฐ疲惫不堪的灵魂。
父亲疲惫地叹了口气，对着在座的众人说道:“都坐吧，今儿这顿饭是吃不成了。改明儿我再请大家。明昭，你起来。我要你亲自再把话给我说一遍！”
听人说？听谁说？难道这事已经传开了？
韩妈上楼的时候，我正不情不愿得被姐姐拉着起床。她今日穿一件湖色绣玉兰花丝质旗袍，耳边挂着翡翠圆环耳坠，当真是优雅端庄的闺秀小姐。反观此时的我，前几日新า剪的头发因刚睡醒的缘故，凌乱地搭在一边，圆圆的脸也因跟姐姐耍赖，被揉得红扑扑的，活脱脱一副街头小乞丐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娴静样子。眼见着韩妈也上了楼来，不起是不成了，索性一屁股倒在藤椅上，让姐姐给我梳起了头。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家里的下人早早就忙了起来。嘈杂的人声透过纸窗传进绣楼的那刻๑，我知道筹备了多时的三月三终于来了。
“终于舒服了，憋死我了。”我大大的呼了一口气，看到เ远处有几个小孩子蹲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
我说完，也不等姐姐发话，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庆松，你何必如此？”
“既是商量，父亲为何不叫上儿子一同前来？”骤然响起的声音叫众人都吓了一跳，屋外的天在此时飘起了雪，院中的寒风吹着进来人的风衣烈烈作响，昏黄的光线和满地赤诚的飘雪融为一体，不禁令人遥想，今年的雪怎会来得如此早，如此频繁？
顾少顷穿着风衣戴着手套，从中庭迈步而来。